白鶴鳴下了武當山原是想去追紀曉芙，誰曾想誤打誤撞之間竟然又遇上了武當張四俠。白鶴鳴自然信得過張松溪，心想他若是阻攔自己去救，那此事定然有隐情。隻是學得六脈神劍一事說來話長，眼下隻得草草解釋一番。眼見得夜色已深，二人縱使有不少話想要問對方，此刻都隻得作罷。張松溪也是松了好一口氣。

次日一早，白鶴鳴向客棧夥計要了碗熱騰騰的粥，配上點小菜。見着張松溪從樓上下來，她笑道：“昨夜這一覺睡得痛快，若不是張四俠推薦，我哪裡找得到這種物美價廉的旅店？”

這話雖然是恭維，但也是真心的。白鶴鳴不是那種擅長照看自己生活起居的人。對她來說，好一些的旅店能住。若是運氣不好，差一點的旅店，乃至于風餐露宿，她也覺得沒什麼。

張松溪原以為白鶴鳴要開口問自己昨夜的事情。他昨夜輾轉反側，本想琢磨出一套萬無一失的說辭來，但想到最後還是決定把一切和盤托出。

平心而論，他覺得自己雖稱不上光明磊落，但也算是問心無愧。他做這些事情不是為了私欲，也從未想過要害人。

然而白鶴鳴明明心有疑慮，卻因為信任他而未出言質問。這一下卻讓張松溪不知如何是好。實話在他嘴邊轉了又轉，但就是說不出來。他順勢與白鶴鳴同桌，也像她一樣要了碗馄饨，卻聽得白鶴鳴對他道：“你若是吃得慣豬油和炸蒜末的話，不妨讓店家放點，吃起來更香。”

她這麼一說，張松溪才發現她那碗好像聞起來确實更香點。

察覺到他的眼神，白鶴鳴把碗往他那邊推了推，道：“你聞聞，确實是香。”

香氣入鼻，張松溪忽然就覺得自己肚子餓了。他對小二叫道：“勞煩小兄弟給我加上豬油，也來點炸蒜末，就像這位姑娘一樣。”頓了頓，又對白鶴鳴道：“看來白師妹在外遊曆，也是攢了不少經驗。”

白鶴鳴愣了下。她想起來這似乎不是峨眉或者遊曆帶給她的經驗。準确地來說，這份“經驗”也是武當帶給她的……

張松溪注意到她臉上一閃而過的情緒，一時半會難以辨别，以為是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好在馄鈍做得快。正在他心中惴惴之時，旅店的夥計便端了碗熱騰騰的菜粥出來。張松溪順勢嘗了一口，由不得在心裡感歎道：“确實是香。”但忽而又覺得這味道怎麼想怎麼熟悉。他竭力思索，但腦海中到底還裝着其他的事情，亂哄哄得攪成一團，想不出答案。

隻見熱氣蒸騰中，白鶴鳴道：“這可不能算我的經驗。你應當要比我更熟悉這個味道才是。”

答案随着霧氣而揭曉。張松溪舀起一個馄饨，隻聽她道：“我初入江湖的時候遇到了你三哥，是他教我這麼吃的。你是他師弟，他肯定也教過你們。”

教過嗎？張松溪回憶了一下。他們師兄弟幾個年紀漸長後，除非是師父特别吩咐，平時大家甚少一起下山。但這味道确實熟悉，應該也确實是三哥會喜歡的口味。他感覺自己胸口好像忽然被一個鈍器擊中了。其實也不怎麼疼，但又一直隐隐約約覺得疼。或許是昨天被白鶴鳴誤傷的那一下，也可能不是。

他不知道如何回應這種鈍痛，隻連連點頭，借着吃飯的掩護答道：“……确實是。眼下三哥身體好了，想必以後就可以像以前一樣闖蕩江湖了。”

或許在白師妹面前老是提起三哥也不太妥當。況且眼下出門在外，人多耳雜，萬一被有心之人聽去，作亂武當峨眉的關系，那就是好事成壞事了。

如此一想，張松溪岔開話題道：“師妹怎麼不多在武當山留些時候？可是峨眉出了什麼急事？有需要用得上我的地方，盡管說！”

峨眉武當世代交好，他這番話應當不算冒昧之語。

隻見白鶴鳴歎了口氣，苦笑道：“這昨日不小心傷了你的事還沒解釋清楚，又得解釋旁的事情了。”張松溪搖頭：“昨夜那下你沒用什麼内力，傷不了我太多，還是峨眉的事情要緊。”

峨眉弟子失蹤一事說來簡單，白鶴鳴三言兩語就把這事情給解釋清楚了。按道理來說這事情她自己一人處理完全足夠，而張松溪自身也有要事在身，不幫忙也不會讓人怪罪。隻是張松溪轉念一想，覺得此事有些奇怪：“三哥和白師妹兩心相映，眼看着三哥就能站起來了，滅絕師太也特意說了不必白師妹出手，為何白師妹還是要下山呢？”

他當時不知道武當山上發生的那些是非曲折，隻是覺得奇怪。白鶴鳴或許是擔心師妹，但江湖何其兇險，一時的保護有時反而會造成日後更大的挫折。她自己行走江湖也有幾年了，應當懂得這個道理才是。

還是說，其實和紀姑娘的安危比起來，親眼看到三哥站起來或許也沒有那麼重要……

這念頭乍一從腦海裡浮現，就驚得張松溪一時呆了半晌，随即埋頭吃飯。白鶴鳴已經吃完了，耐心坐在一旁等他。她也擔心張松溪問自己為何不在武當山上多待一段時日，轉而談道：“此事不急，我相信曉芙和其他姊妹能處理好此事。相比之下，張四俠的事情似乎更難些，可有要我幫忙的地方？”

張松溪心底猶豫，躊躇片刻後還是道：“此事确實有些許難，隻是不知道白師妹是否方便……”

白鶴鳴聽他說的為難，以為是什麼大問題，連忙道：“你快說來。若是你們武當的事情，我自然是有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