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鳴哪裡知道自己的對手不知不覺間已經換了個人。她雖然順勢打敗了方東白,但此人明顯已經投了蒙古人,想必等今日結束,南昌府就會知道是誰劫走了王初。待到此事了解,她也須向師父彙報方東白尚在人世的事情。
想當初丐幫掌門黃蓉與北俠郭靖死守襄陽,抵禦蒙古大軍進攻。武林黑白兩道,無不對郭黃二人贊不絕口。誰知世事難料,百年之後,丐幫長老竟會成為蒙古人的走狗?
按照白鶴鳴和張松溪此前商議好的計劃,二人劫獄成功後,鄱陽三義在東邊的琉璃門外接應王初。接到人後,那三人改日找機會将珠寶還給宮九佳,而她和張松溪直接離開南昌城。白鶴鳴推測剛剛張松溪應該是直接背着王初去了琉璃門,不論他是否返回來尋自己,她也往東北方向走,尋機會出城總是沒有錯的。
從地牢到東門距離是最遠的,中間還隔了個東湖。此前她和張松溪半夜試過一次。張松溪要半個時辰,她内力精純,三刻鐘足以。但那時是深夜,二人自然盡情展開輕功,眼下可是大白天,東湖附近也有守衛,總不能就這麼明晃晃地從湖面上直接飛過去吧。
按理來說,這地牢所在離南邊的撫州門更近些。但撫州門内外乃是元兵駐軍之地,萬一靠近後驚動了元兵,事情會更麻煩。
若是從西北方向出城,那最快的路就是從城中直接穿過去。此刻城内正在舉辦遊神慶典,魚龍混雜,他們雖然容易混進去,卻也容易被人識破。琉璃門雖然最遠,但城東林木茂密,隻有幾所寺廟零星孤立,難以搜查,定然守備松懈。張松溪權衡了一下,最終是和鄱陽三義敲定:在東門外三裡的一個小樹林中碰頭。
以上全是張松溪的計劃。白鶴鳴上次認真想計策還是在大都的時候,但大多數時候還是随心而動。她可沒辦法向張松溪那樣在行事之前把方方面面都摸個透徹。有人願意考慮這些,她也樂得暫時丢掉腦子,權當一個打手。
“站住——”背後的元兵放來幾隻冷箭。
白鶴鳴輕松地避開,心想:“好在今日是遊神慶典,百姓大多都往城中聚集。要不然自己身後這都是追兵,刀劍無眼,定然有人要受傷。”
出乎她的意料——準确地說,是出乎張松溪的預測——身後的元兵似乎十分地難纏。似乎有人在背後指揮一樣,那群人咬死了她不放,已經連續追了她好幾個街區。她輕功高強,跑的速度不慢,但耐不住對方人多,時不時放來幾隻箭矢,讓她不得不偏離方向。
占領江南後,蒙古人因擔憂漢人造反,因此派了大量軍隊駐守這些城池。這些被派到南方駐守的蒙古人與當地的大戶常常相互勾結,為非作歹,百姓雖然怨聲載道,卻也無可奈何。這些元兵一部分駐守在城内的軍營中,城中的各個街坊内亦有少量元兵駐守。
因此白鶴鳴跑到哪裡,來追的元兵都會引出原來在街坊内休息的零星幾個元兵。
她甚至沒機會到此前她和張松溪藏衣服的地方,把自己身上這身獄卒的衣服給換了。哪怕是當年和俞蓮舟在大都的時候,追她的元兵都不一定有今日的多。
“飕飕”兩聲,白鶴鳴猛地低頭,躲過頭上飛來的兩隻箭。她心知留在城中的時間越久,危險就越大,但因為怕把元兵全引到張松溪和鄱陽四義身上,所以也不敢在沒甩開元兵的情況下一力跑出城。
留在城中的時間越久,危險就越大。
好不容易找到機會,白鶴鳴總算是把這群尾巴甩掉了。她趕忙展開輕功,往琉璃門的方向奔去。
被耽擱這麼一會兒,說不定她還真能碰到回來的張松溪呢。
想到此,白鶴鳴不免搖了搖頭,心想:“他還是别回來了。一個人深陷險境總要比兩個人深陷其中要好。”她一路隐蔽行蹤,終于是看到了文昌閣的飛檐,又聽得鐘聲回響,鞭炮齊鳴,就知道自己已經跑了半程。
行程終于過半,但她仍然不敢掉以輕心,行事更加小心。
文昌閣和鐘鼓樓乃是遊神隊伍開始之處,因而有重兵把守。張松溪特意交代過要小心此處。然而她還穿着獄卒的衣服,實在是太過引人注目。
好在這文昌閣臨水而建,白鶴鳴幹脆選擇洑水,避開了岸上的一衆守衛。但穿着這身衣服,長期以往也不是個辦法。她遊了一會兒,瞅準一個臨水而建的院牆,聽了一會,覺得無甚聲響,當即展開輕功,一躍而上。
這院牆修的這麼高,應該背後不會有士兵了了吧?
白鶴鳴本以為這應當是個專供道士居住的後院,誰料她剛一翻上院牆,就聽有人大喝:“誰人在此?”
隻見小小一個院子裡,左右四角竟然各站了兩個士兵,手中均執長刀。
壞了,選錯院子了,這可能是哪位大人物的别院。
這八人身法竟都是硬手,與他們周旋,雖然不至于敗,卻也要耗費一番心力。白鶴鳴自認倒黴,當下施展輕功,準備逃跑。那八人彼此間對視一眼,有兩名士兵舉起長刀,向她追來。
便在此時,房間裡忽然傳出猛烈的咳嗽聲,随即便聽得一個男人大喊道:“你——你們——在幹什麼——我,我要吃飯——我的飯呢?”那原本打算去追人的兩個漢子被他這麼一打岔,瞬間就看不着白鶴鳴的蹤影了。
這聲音聽起來中氣不足,像是命不久矣了啊。
白鶴鳴雖是跑了,卻也沒跑太遠。那幾個衛兵全然想不到,剛剛的“闖入者”非但沒有跑遠,反而還就藏在屋頂背對着院子的那個坡面。白鶴鳴的輕功隐匿并臻佳妙,剛剛被衛兵發現隻因為院子太小,看守者太多而已。隻要一旦給她隐匿身形的機會,便是一流高手,也難以發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