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強知道,這頓飯不會是吃東西那麼簡單,搞不好就要送錢了。沖馮廠長伸出一隻手掌,“哎哎,别跟我來這套。馮廠長,你是共産黨員對吧?腦子裡光惦記掙錢去了,拿人民群衆的死活不當回事兒,你說你對得起國家、對得起黨嗎?我不管你們每天損失多少錢,一天不把責任人揪出來就别想在我這裡營業。不服的話,可以把廠子搬離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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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強前腳離開,馮廠長的訴苦電話就打去邵艾珠海的總經理辦公室。全面停産?邵艾一時不能接受這個消息。“會不會是弄錯了?馮廠長,你确定來視察的領導是許剛強?”
“唉呀,這我怎麼能搞錯呢?說是一天不把責任人找出來,就甭想複工。可我能怎麼辦呀?都過去這麼些天,能想到的辦法我都試過了,誰也沒有神通啊。他這不是純粹為難咱們藥廠麼?”
邵艾還是無法相信剛強會将她的藥廠查封。上周末分别前他倒是給過她預警,說可能會采用一些比較過激的方案,但也不至于停産啊!光停産,什麼都不做,就能把責任人給找出來了?所以估計就是做做樣子,吓唬一下馮廠長和當事人,過兩天就準許複工了吧?
于是耐心安慰道:“馮廠長不用着急,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放心,有我頂着呢,咱們先靜觀其變,好吧?”
周四這天就這麼過去了。周五開始停産,連同周六周日,對員工們來說這是天上掉下來的大周末,邵艾猜,可能還挺高興的。這期間邵艾想過給剛強去個電話,問問他是什麼打算,忍住了。信任他吧,相信他不會害邵家。
然而到了周一,形勢驟轉直下。見人家别單位的都忙忙碌碌返工了,藥廠員工們在家坐不住了。不光藥廠,珠海、深圳兩家子公司都指望藥廠給他們完成訂單呢。連總公司的高層們都特意打來電話詢問邵艾,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何停産,什麼時候才能複工?
周二上午,邵艾坐姑媽家的車來公司上班。一出車門就被十幾個從佛山藥廠趕來的員工和三四個記者給團團圍住。
“邵總,到底為什麼把我們關了?什麼時候才能複工?”
“是不是要破産了?再這麼下去不破産也不可能了。公司能按照約定發放遣散費嗎?……”
邵艾隻得盡力安撫衆人,“放心,你們大家很快就可以複工,我保證。請大家再耐心等候兩天……”
于是,邵氏藥業在短短幾月内又一次沖上報紙頭條,且又不是什麼好事兒。邵艾決定幹脆不去公司,不出姑媽家的門,更不敢上網看新聞,每天貓在客廳沙發上追電視劇。姑媽倒是信得過剛強,讓邵艾耐心些,事情一定會有轉機。
到了周四傍晚,已停業滿一周。邵艾接到姨父從深圳打來的電話。
“喂,我說邵艾,你這是在瞎搞些什麼?你想把我們大家都玩死是不是?當初你爸被檢察院帶走、你非要來代管公司的時候我就不同意。後來我想,算了,你家的産業你愛咋折騰那是你的事。可你别把火燒到我頭上來啊?我這麼些年辛苦經營,我招誰惹誰了?倒頭來被一個自不量力的纨绔二代把家底兒給霍霍幹淨。真是見過敗家的,沒見過這麼敗家的!你、你給我等着啊,我明天就聯系股東們,聯名彈劾你……”
邵艾畢竟隻是個二十三歲的年輕姑娘,被姨父辱罵一通後再也頂不住壓力,大哭一場。随後一邊抽泣,一邊撥通剛強的電話。
“你、你個大壞蛋,嗚嗚,貪官污吏惡霸黃世仁!嗚嗚嗚……”
“诶,這是怎麼啦?”電話那頭還吃驚呢,“怎麼哭了?唉,我不是跟你說了嘛,我不會害你的。”
“你害得我還不夠、呃呃,慘?藥廠累積損失已經過億,股東們也都全體對我表示不滿,嗚……我是讓你去幫我調查事故的,可沒讓你把我廠子封了呀!”
“唉,看來你還是對我沒信心。查封、查封,查就是封,封就是查。咱們曆史課上不是學過麼?這叫‘發動群衆鬥群衆’。一座城池若是從外部攻堅不破,就要想辦法創造條件,讓城裡的敵人起内讧。這種策略本身并無善惡之分,看你怎麼用了。”
“我不管,我現在不想你摻和了。什麼都不查了,你趕緊給我開綠燈!”
“那你也不管你爸了?”
聽剛強提到父親,邵艾立馬冷靜下來。是啊,父親還被檢察院規着呢,不把藥廠的事故查清楚,怎麼去救父親?
“大小姐再耐心等幾天,好嗎?”他的聲調罕有地溫柔,“相信我,就快有轉機了。”
好吧,那就咬咬牙,繼續做縮頭烏龜。然而就在邵艾與剛強通話的時候,外面風向又變了。有記者之前關注過邵家綁架案,忽然記起剛強也是當事人之一。于是這些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記者們就開始深挖剛強與邵艾的關系,連波士頓、美國看病那些事兒都給一股腦地扯了出來。原本是邵氏藥業佛山藥廠的一起事故,迅速演變為“富家千金與政壇新秀之間的愛恨情仇”。
當中最過分的要數總部位于香港的一家名為《潮流師奶》的娛樂媒體,平日專靠炒作明星與富商绯聞而生。得知此事後幾個娛記從香港火速趕來珠海與廣州,把這一衆男男女女起了個底兒朝天。
“大家好,我是《潮流師奶》記者小娟。根據獨家可靠消息,早在年初許剛強主任赴波士頓考察之際,就與老同學也是初戀情人的邵氏藥業集團繼承人邵艾舊情複萌。就在今年夏天,二人背着富二代心機女的學二代男友出雙入對、珠胎暗結。豈料天有不測風雲,邵家兩位長輩被一同綁架。許剛強雖成功救回老丈人,卻不得不陪伴綁架案中工傷失智的女警赴加州看病。
“這期間,懷了剛強骨肉的心機女遇上在珠海市政府辦公室工作的老同學闵康。要說這位同學的家世可非同一般!外公退休前是本省某地級市的書記,門下桃李遍布整個廣東政界。然而闵公子的父母放出話來——哼,懷着個野種,還想進我們闵家的門?心機女無奈,隻得含淚将孩子打掉。這下可氣壞了遠在美國的剛強!好啊,你們這對狗男女居然謀害我的親骨肉,法律還管不到你們?等着瞧,我一定要讓你們付出慘重的代價……”
“這都是些什麼呀?我不如一頭撞死算了!”邵艾看完這則報道後,仰八叉地跌倒在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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