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強繼續說道:“不過雙規期間呢,我因為有大把閑暇,從頭又琢磨了一遍,感覺還是有待完善。如果隻是請遊客們來觀光,雖然也能為當地居民帶來商機,這個度假村跟大部分旅遊景點的旅館也差不太多。我就想了,能不能再拓寬思路、深挖一下?比如引進攀岩、漂流、鄉間騎馬等娛樂活動。”
“要不順帶搞個農業技術培訓?”邵艾提議道,“你去年在海陸豐建設局,不是辦過暑期農學合作項目,把華南農業大學的學生領過來,跟村民一起實習?”
剛強吸了口氣,“是可以考慮開發一個自然實習基地,不過學生吧,怎麼說呢?不管大、中、小學生,這裡面有個安全責任的問題,不像遊客那麼省心。我倒是考慮過組建一些學習型和體驗型的項目,比如請當地民衆一對一教遊客們種菜、施肥、捕魚、飼養雞鴨,推那種原始的石磨來磨米面什麼的。離開度假村的時候,遊客自己種出來的東西可以帶走,幫着飼養過的動物可以花點錢領養。”
“嗯,有點兒意思了,”邵艾聽到這裡,壞笑着沖他眨眨眼睛,“隻是還不夠特色,你說的這些玩意兒其他鄉村也可以搞啊。要我說呢——由上陵鎮許鎮長親自指導大家做皮蛋,那才叫創意!遊客們離開的時候,大包小包裡都是皮蛋。”
剛強苦笑,“那我不用去鎮政府上班了,改做導遊?”
“哦哦,還有什麼,”邵艾拍着手說,“用幹稻草打蓑衣,編竹筐、竹公雞。呃,還會自制牙膏對不對?是拿海鹽、哦不是,竹鹽,拿竹鹽做牙膏。”
剛強側身望向她,怔住了,面上的神态由片刻前的高瞻遠矚、運籌帷幄轉為一副說不清是驚訝還是感動的癡傻。“你、你怎麼知道我會做這些事?誰告訴你的?”
你自己說的呗,不記得了?邵艾低下頭。大學第一年上生物實驗課,黃老師教大家給豬腳縫針的時候我問你,手怎麼那麼巧?你親口對我說的。
然而當着外人的面回憶這些往事,讓人怪難為情的。事實上,就算沒有蔡冬輝在場,就算将來她和剛強成了老夫老妻,那些學生年代的暧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情愫也依然見不得天光。因為那時的他有女朋友,而她也即将會有男朋友,在這種情況下發生在二人之間的一切都早已被咒語封印,被良心和羞恥心裝箱、上鎖、拿紅油漆畫上大大的O号和X号。以至于今生今世都無法開口告知第二人,包括當事人,包括已經成為合法夫妻的當事人。
忽然意識到蔡冬輝還在注視着他倆,邵艾連忙岔開話題,“還有嗎?除了‘鎮長手把手教你末世求生技巧’之外,還有沒有别的噱頭?”
剛強又盯了她一會兒,收回目光中晃動着的意猶未盡,一本正經地說:“除了觀光和體驗之外,還可以組織每周購物活動。搞一輛大車,定期帶遊客去陽明鎮購買全縣彙集過來的特色蔬菜瓜果、手工藝品、盆栽、小坑土雞什麼的。客人們離開時不會兩手空空,同時也帶活了鄰居們的經濟。說起這個手工藝品……”
剛強試探地望向蔡冬輝,“關于我們鎮的翠山毛竹,目前就是将砍下來的竹子修整一下,運往外地,應用于建築業和造紙業。我一直有個想法,在本地辦一些手工作坊,把竹子做成涼席、篦子、折扇、手工藝品等,出售成品。蔡先生認為可行麼?”
“這個想法好!”蔡冬輝用指尖點着桌面,“事實上,這些手工藝作坊完全可以跟度假村項目結合在一起。請遊客們觀摩手工藝品的完整制作過程,對他們來說是在城市裡無法獲取的一種體驗。而既然是手工制作,不妨加入一些适當的私人訂制服務,比如刻字,或者按客人需求美化上色,把工藝品變為更有意義的紀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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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言之,當晚那頓飯算是賓主盡歡。邵艾覺得時候差不多了,叫服務員結賬,卻見蔡冬輝擺了下手,“不用給錢。”
不用給錢,難道飯錢已經付了?邵艾印象中好像沒見他和剛強離席過。
蔡冬輝笑了,“這家店,我和太太一直很喜歡。兩年前聽說老闆要移民,我們就給盤下來了。”
“啊?真是……太不好意思了!”邵艾這回感覺自己糗大了。說好了由她請客,結果指名道姓地跑到人家家裡吃飯去了。回想剛進飯店的時候,迎上來的服務員确實是管蔡冬輝叫“老闆”來着。然而好多服務業喜歡稱呼客人作老闆,她也就沒多想,還以為隻是個尊稱。
“沒關系,等我去你們上陵鎮做客的時候,能給我皮蛋管飽,我就開心了。”
三人笑。那就是……合作一事有希望了?邵艾在離開餐廳時,将剛強之前關于度假村的想法大緻回顧了一遍。好樣的剛強,身陷囹圄期間還有心情思索工作,具備這種能力與心智的男人,絕非池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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