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還不清楚,”剛強頭戴鴨舌帽,手裡握着罐可樂,目光追着海面上一飕飕疾馳而過的遊艇。“會一邊查,一邊鼓勵同事和群衆舉報。查出來的,最好配偶子女能自願回國。要是不想回來,或者回國後依然保持境外身份的,肯定不會讓公務員繼續待在敏感職位上了,換閑職。目前擔任正職的,可能都要轉成副職。”
“那吳俊不是危險了?”邵艾問,“話說配偶原本就是外籍人士的那些呢?”
吳俊算剛強的少主人,是他畢業後第一個服侍的領導。其父吳廳長一早退了,兩年前吳俊調去揭陽建設局做局長。邵艾記得吳俊娶的老婆叫什麼霜來着,澳門高個兒美女。
剛強莞爾,“忘跟你說,吳俊去年辭職了,去佛山開了家桌球娛樂中心。”
邵艾點頭。佛山是廣東桌球最活躍的地區。吳俊一向喜愛這項運動,挺好的,算是把事業和興趣結合到一處了。
“其實啊,”她酸酸地說,“我也能理解那些決定獨自出國的配偶。你看你倒是不裸,有我整天追着你,可我見得着你面嗎?打個電話過去都是秘書接,搞得誰還沒個秘書似的!我要是沒工作,真不如把自己潤出去。”
剛強扭頭,鴨舌帽之下的雙目盯着她看。“你要是在家裸,我保證天天早下班。”
邵艾吸了口氣,男人都這麼個德行麼,聊啥嚴肅話題都能往不正經的方面扯?應當不是,方熠就不是那種人。沉默片刻,又想起一事,瞅了眼正在玩沙子的劍劍,小聲問:“超生的呢?我是說,那些在國外生了老二的,又不能塞回肚裡去。既然是政府叫回來的,多出來的孩子給落戶的吧?”
“想得美,直接撤職!身為國家幹部,居然用出國來規避……”說到這裡,剛強的表情忽然變得鬼祟起來,湊到她近前,像大熱天的公狗那樣吐着長舌頭喘息。“怎麼,你還想再生一個?好好好,我支持,這個官我不當了。”
邵艾瞪他一眼,“以為就你忙?我現在恨不得生個三頭六臂。”
“離——分——”劍劍忽然扔下手中的小鏟子,站起身來,面對着爸爸媽媽說,“爸爸媽媽離分——”
邵艾一驚,“劍劍,你從哪裡聽來的?”心知多半是家裡的保姆或工人背地裡嚼舌,劍劍年紀小,還不懂“婚”是什麼意思,聽成了“分”。當然無憑無據的不能随便冤枉人,也許人家聊的是其他家庭的案例,被聰明的劍劍舉一反三了。
“劍劍,别亂說話,”剛強糾正女兒,倒沒有邵艾表現得那麼緊張。
劍劍也不知有沒有聽進爸媽的話,小丫頭呆愣愣地望着前方海灘被浪頭撲打的交界線。“爸爸媽媽離分,生新小孩,不要舊小孩。”
邵艾眼淚一下子湧出眼眶,丢掉遮陽傘,将女兒摟進懷裡。“劍劍别聽人瞎說,沒有的事。”
偷看剛強,見他目光低垂,手中空了的可樂罐被捏成一塊皺巴巴的鋁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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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的事還沒着落,邵艾接到王浩辰的消息,又不得不返回蘇州。一進總公司,先召開高層管理人員會議,并在會上發了通火。
為什麼事呢?可以說,這是件對國内藥企而言嚴重程度僅次于患者服藥後出現惡性不良反應的大事。邵氏雖然有自己的原研藥,大部分産品,尤其是西藥,跟其他同行一樣得等進口藥20年的專利保護期過後,按照人家公布的成份、劑量、制作工藝來生産仿制藥。
然而仿制藥跟仿制藥還有不同,你是不是第一個仿制成功并拿到生産許可的,就市場優勢來說差别大了。在國外,首仿藥能享受獨占180天的市場專賣權。在我國,誰要能搶先注冊到首仿藥,首先是定價上的優勢。首仿藥的價格算“政府指導價”,後面的必須按照這個價格的10%遞減。更為關鍵的事,很多醫療機構隻進兩種藥——原研藥和首仿藥。
所以國外那些賣得好的原研藥,早在專利過期前的十年就被國内藥企盯上了。沒人真的等原研藥到期才開始行動,通常越早研發,越有可能第一個拿到SFDA(國家食品藥監局)的批準。然而都有誰在跟你競争是無法知曉的。隻有等SFDA最終公布生産批件時你才意識到,原來他她它也在搶這個藥啊!
長話短說,邵氏因為自己擁有一流的研發基地,曆來在搶占首仿藥方面戰績赫赫。最近,卻已有接連三款專利藥被另一個公司搶走,還是家曆史、規模、技術等各方面都遠遜于邵氏的中型民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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