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謝遠霖給劉寫易發了條信息:你帶傘了嗎?
劉寫易很快就回複了:沒有。
謝遠霖又發:教學樓一樓等我。
劉寫易:好。
雨越下越大,伴着呼嘯的狂風,樹枝搖曳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摧毀。周圍沒帶傘的學生都在急急忙忙找地方避雨,帶傘學生也在趕路。
謝遠霖把雨傘向前傾,擋住迎面而來的風雨,步伐穩定向前走。
回到教學樓的時候,劉寫易剛從樓梯下來,這次他沒有背書包,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松弛。
謝遠霖把雨傘收起來,甩了甩上面的積水,“雨下得有點大,要不等它小點再走吧。”
劉寫易應道:“可以。”
他們這棟教學樓沒有高三部,這個點還在教室的學生不多了,樓道裡也沒什麼人。謝遠霖走到樓梯中央坐下,“坐會吧。”
“嗯。”劉寫易坐到了他旁邊,雙手交織,靜靜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麼。
雨還在下,淅淅瀝瀝的聲音與兩人沉靜的氛圍形成鮮明的對比。
“你以前在東一街見過我?”謝遠霖突然打破這份沉靜。
“見過幾次,我在你學校隔壁的中學。”
“隔壁中學……你是實驗中學的啊?”謝遠霖微微震驚。
劉寫易:“嗯。”
實驗中學是私立學校,含初高中,也是他們當地最好的一個學校,據說能在裡面讀的不是有錢人就是高材生。
謝遠霖的初中是個很普通的公辦學校,兩所學校雖然隔的不遠,但學習環境天差地别。
“你們那個學校不是很厲害嗎?為什麼你還會來二中啊,以你的成績繼續留在那裡或者考上市中學都沒問題吧,再不濟廉城中學和一中也能上啊。”謝遠霖問。
廉城公辦的高中一共有五所,其中廉城中學和廉城一中都是校風比較好的,一個是擁有悠久曆史的中學,一個是新建的新一中。
二中排行第三,在這讀的學生成績大多都很普通,但是不妨礙每年都會出那麼一兩個比較出衆的學霸。
再後面就是三中跟四中,也是大家最瞧不上的中學。大家都說這兩所中學是就是混日子的,在這讀書的基本都已經廢了,最多混個高中文憑而已。
劉寫易沒有立即回答他的話,而是凝望着眼前燈光下晶瑩剔透的雨珠,沉默了許久。
在這期間,謝遠霖也沒有催促他,伴随着急促雜亂的雨聲,在心裡幻想了無數種可能。
也許是中考失利,沒發揮好,導緻成績不夠理想。
也許是身體抱恙,沒能完整地參與全部科目的考試。
也許是遇到了困難,也許是碰到了什麼心結……
反正,他不像這裡的學生。他太優秀了,一眼便能讓人覺得可望不可即,在衆多學生中脫穎而出,與這裡的環境格格不入。
謝遠霖知道,他們不是一路人。
但是他卻很仰望這樣的人,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就像小時候總想着拿獎狀尋求誇贊的自己,也幻想過有一個光彩奪目的未來。
然而,他早就違背了從前的自己。
“因為太累了,”劉寫易佝偻着背,垂眸看着底下一層層階梯,聲音低沉:“我比較喜歡自由一點的環境。”
謝遠霖思緒一下就收了回來,說:“确實,聽說那裡的學習環境特别壓抑,每天就是不停地學學學,還是封閉式的,雖然說那裡的升學率高,但是太難熬了,還很消耗身體能量。”
說着說着,他突然想到一個好笑的事,繼續說:“對了,我跟你說我讀初中的時候有個胖胖的老師,當時他兒子還在上小學,跟他長得一模一樣,又肥又壯的,以前經常在學校看見他,後來聽說他去實驗學校讀書了,再看見他時好像脫胎換骨了,那臉,那身材,肉全消失了,瘦了一大圈,跟基因突變一樣哈哈哈哈。”
劉寫易被逗笑了,說:“這确實不誇張,但是基因突變不是這麼形容的。”
“管他呢,”謝遠霖說,看着旁邊的人,心裡的疑惑還沒打消掉,“不過……我還是很好奇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印象裡,我們好像沒有過任何交集吧。”
“是沒有,”劉寫易老實說,“但是我看過你打架,晚上的時候,在巷子裡,不止一次。”
“啊?”謝遠霖聽到這裡略微尴尬,“咳咳,年少輕狂嘛,正常。”
“有次你還對我說了一句話。”劉寫易又說。
“是嗎,不記得了……我當時說了什麼?”
“你說,咳咳,”劉寫易提亮嗓音,學得有模有樣:“看什麼看書呆子,再看信不信連你也打。”
謝遠霖:“……”
謝遠霖:“确實像我以前能說出來的話,不過你也太記仇了吧,我就随口一說吓吓小朋友而已。”
“可能我比較無聊吧。”劉寫易說,“在當時的日常生活中,也就隻有那件事讓我印象最深刻了。”
生活太平淡的人是這樣的,每天都過着重複地日子,心情就如同潑瀾不驚的水面,平平淡淡的,沒有什麼起伏。如果某天忽然有一個東西或人打破了這份平靜,使他的生活蕩起水花,那麼他将被深刻得被印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謝遠霖終于打消疑慮了,“怪不得那天你說我是街頭混子,你肯定很看不起我這樣的人吧。”
劉寫易埋着頭,支支吾吾回答:“也沒有……認識你之後,覺得你人其實挺好的,而且……你還是高中以來第一個主動跟我交朋友的,隻是那天我心情不太好才說你……”
“沒事沒事,我不記仇,說兩句也不會掉塊肉,你别太放心上。”謝遠霖說,看着他低頭解釋的模樣,忍不住挑逗:“剛認識你的時候,感覺你挺高冷的,不過現在一看,發現你還挺可愛的哈哈哈。”
劉寫易被說得更加擡不起頭了,小聲說:“啊?有嗎……”
“有啊,”謝遠霖看着他烏溜溜的頭頂,跟他外婆家的小黑狗一樣,毛發又柔又順,真的很想上手薅一把,“尤其是你低頭的時候。”
劉寫易聽到這句話,很不情願地把頭擡起來,故作兇狠地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