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服務員！”

謝志輝扯着嗓子喊了幾聲，一個店小妹匆匆忙忙趕過來，他才揮揮手說：“來兩打百威，記我賬上，今晚我做東，大家吃好喝好，我們不醉不歸！”

店小妹看着謝志輝愣了一下，随後連忙點頭應好，又跑去跟老闆娘說了幾句話，才把酒提過來。

謝志輝還沒開始喝酒就已經伴有一身酒味，臉上的紅溫也未散去，看樣子剛從另一個酒局裡出來，又約了一個局。

“謝老闆，今天怎麼有這麼有興緻約咱們幾個出來喝酒？聽說你最近生意不太好，沒想到出手還是這麼闊錯，真不愧是大老闆。”

謝志輝拿起酒瓶，撬開瓶蓋，給周圍的人一個個倒酒，“做生意嘛，有得有失，近期市場行情不好，虧點正常，大家都是生意人、大老闆，咱們又是結交了那麼多年的好兄弟，我就不繞彎子了，最近大家手頭都還寬裕嗎？”

其中一人搖搖頭，歎氣說：“老謝啊，不是我不想幫你，錢都歸家裡那個管呢，上次瞞着她給你打了點過去，被發現後屋都不讓我進，說什麼要是拿不回來，就帶孩子回娘家，哄了幾天才哄好，你看這麼多天過去了，我也沒催過你，現在是真拿不出來了。”

“唉，我說男人啊，得把錢拽在自己手裡，底氣才足，算了算了，”謝志輝舉起酒杯，“來幹！”

喝了一口後，謝志輝又看向離得最近的人，說：“老陳你呢，聽說你那民宿最近生意挺好啊。”

老陳一臉愁容：“别提了，賺的那點錢都不夠給我家那老不死的看病，前些天又住上院了，花錢就跟流水一樣，唉……”

另一個人還沒等謝志輝問，就主動說：“不是我不願意幫你，你也知道的，我兒子剛娶老婆，什麼房錢車錢彩禮錢全幫他包了，我現在也是心有餘力而不足啊。”

謝志輝一口悶了半杯酒，沉默了一會，接着說：“大家的難處我能理解，但是這次我是真的沒法子了，怎麼說我們也認識了大半輩子，誰沒有困難的時候啊？唉，能幫一點算一點吧，我也不強求大家……”

“發什麼呆呢？”

羅紹天伸手在謝遠霖面前揮了揮，“喝醉了？”

謝遠霖連忙收回目光，“沒，到我了嗎？”

“昂，”羅紹天把骰子遞給他，看向旁邊那桌人，“看到什麼了那麼入迷。”

許浩也跟着看過去，小聲問：“怎麼了，是不是看到我們學校老師了？”

謝遠霖接過骰子後若無所事地說：“想多了，就算有也不一定認識我們。”

許浩偷偷地環顧了一圈，看見都是陌生的面孔，松了一口氣，“也是。”

羅紹天倒是覺得背對他們的那個背影有點熟悉，尤其是那件绀色半條紋的襯衫，還有那一身斯文敗類半吊子商人的中老年氣質，仿佛有過幾面之緣。

正思考中，便見那人轉身拿地上的酒，恍然大悟。

那不是謝遠霖他爸嘛！怪不得那麼眼熟！

不對，謝遠霖跟他爸早就鬧掰了……

淦！

“哈哈哈哈你輸了，喝吧。”許浩笑嘻嘻地給謝遠霖倒了滿滿一杯酒。

謝遠霖看着那溢出來的白色泡沫，瞪了許浩一眼，等泡沫都散去後，一口下去幹脆利落，然後繼續搖骰子，“來啊，繼續。”

許浩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勇氣，自信滿滿地說：“來就來，誰怕誰啊？”

三人繼續玩起來，兩邊桌子雖然隔的不遠，但卻是雲泥之别。一邊是中年人之間的金錢勢力和對生活的無可奈何，一邊是學生時代的放蕩不羁與肆意潇灑。

沒過多久，隔壁桌的人便陸陸續續找借口離開了，隻剩謝志輝一個人在那喝悶酒，一邊喝一邊打電話約人，後面不知道是約到人了還是有什麼急事，也匆匆離開了。

謝志輝這些年吃喝嫖賭樣樣都沾，從來不顧家庭，不管老人孩子，隻會貪圖一時享樂，早些年夫妻倆一起攢的錢全讓他霍霍完了，前些日子偷雞摸狗回來竊取婚前金飾，現在又委曲求全到處借錢，可見他自從跟羅亞梅離了婚，過得越來越窮困潦倒了。

不過謝志輝淪落到現在的地步，也是他自己自作自受。

羅亞梅帶着兩個孩子遠離他，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謝遠霖認真起來的時候，沒有人能玩得過他，差不多一個小時過去，羅紹天差點也倒下了。

喝得盡興後，三人撐在桌子上恍恍惚惚看夜景，許浩神志已經有些不清，仿佛風一吹就要倒下。

燈光璀璨的街上人來人往，車流不息，這座默默無名的小縣城承載着無數人對未來的幻想。

過了許久，羅紹天單手撐着下巴，擡起頭仰望城市的夜空，說：“你們說，我當初選擇的這條路子真的對嗎？”

謝遠霖看着桌上的空杯殘局，回答：“能走得動就行了，管它對不對，至少路是你自己選的。”

許浩已經趴倒在桌子上了，說話的聲音有點牽強：“怎麼了，後悔不讀書了？”

羅紹天說：“也沒有，就是挺懷念以前的，讀書的時候無憂無慮，沒有什麼煩惱，等出了社會之後才知道，原來現實生活這麼殘酷。”

謝遠霖歎了口氣，“其實都好不到哪裡去。”

羅紹天說：“至少你們倆還能搏一搏啊，路不都是自己選的嗎？尤其是你啊狗謝，初中的時候說了兩年不想讀不想讀，結果初三那下半學期突然發力，從班裡倒數沖上了中層，考上二中，怎麼上了高中又開始頹廢起來了。”

謝遠霖沒有說話，許浩倒是從桌子上撐了起來，“說起這個，當時我都差點以為你中邪了，成績一下子直線上升，排到了我前面，害得我排名又下降了，被我媽臭罵一頓。”

羅紹天忍不住嘲笑：“哈哈哈哈，就你那雷打不動的破成績，還怕别人超。”

許浩啧了一聲，“你個年級倒數怎麼好意思笑我的，三年了也沒見你超過我啊？”

“那是因為我沒認真學，要是我也努努力，跟狗謝一樣拼命學幾個月，說不定也能踩你一頭。”

“今晚睡覺枕頭墊高點，或許就能夢到了。”

“算了，我不想做噩夢。”

幾人聊着年少往事，都說往日時光不再現，可每當回憶起來，還是不免會覺得懷念。

然而那些日子已經慢慢随風而散，就仿佛是他們的黃粱一夢，到如今也該夢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