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現在街坊裡已經流傳開兩人的話本了。
眼見面前的文雅君子就要怒了,他連忙伸手按住:“追遠莫氣,我就随口一說。話說這幾日怎麼沒見世子找你?”
程連雲反問道:“陸兄為何會覺得世子應該來找我?”那人若是真和季随和好了,以溫知滿的性格,這幾日大概在黏着季随。
今日是陸嘉見他情緒波動最大的一日,提起溫知滿,程連雲的語氣都帶着自己所沒察覺的急躁,他脫口而出:“你該不會是和那位世子生氣了吧?”
他見程連雲表情停滞了下來,真以為兩人吵架了,震驚道:“沒看出來啊,你們還真吵起來了。那你還不趕緊去哄哄,你還等着人家世子來哄你?”
程連雲沉默了一會,無奈道:“陸兄莫要猜了,我和世子之間什麼事都沒有。”
陸嘉不聽他說,一時也覺得自己這位同僚是個人才:“我身邊若是有小侯爺這種人,我都恨不得鞍前馬後,你居然還敢落人家面子……”
他肅然起敬:“陸某佩服佩服。”
“陸嘉!”程連雲聲音重了一些。
陸嘉卻說:“被小侯爺看上又不是什麼丢臉的事情,你這麼大反應做什麼?”
程連雲沉下臉:“且不說他與我都是男子,單說世子的性格,與程某就不是一路人!”
陸嘉在程連雲動怒的時候就腳底抹油走了,一邊走還一邊回頭看,似乎在困惑這人為何如此大的脾氣。
兩人争吵過後,文華殿的氣氛沉悶了許多,直到午時,一封文書送了過來,整理好之後需要送到戶部。
文華殿幾個官員聚在一起讨論誰跑腿送一下公文,程連雲路過這裡,就攬下了跑腿的活。
那聚一起的官員望着程連雲走遠的身影,後知後覺地回過味:“這是不分到咱們手中的活嗎?他攬什麼?”
之前也沒見這人如此好心,莫非有詐?
陸嘉一直拿着書擋臉,見狀把書扔到一邊:“今日散班了,我也讓書童去賭坊裡壓一局!”
文華殿大佬衆多,他們幾個翰林院暫留的官員處處小心伺候,在文華殿都是各司其職,誰也不敢多做,也沒見過誰幫忙攬下什麼公務。
外廷除了刑部,其他五部都坐落在一起,這人去戶部,誰知道會不會去兵部走一遭。
那世子可在兵部呢。
*
老陽明晃晃地在天上挂着,光線在夾道中筆直地割出陰陽道,暑氣蒸人。
程連雲在走到戶部之前,還真沒想過要去兵部看看,他心中理所當然地以為溫知滿最近在忙着和季随套近乎,極有可能不會在兵部。
不然又如何解釋,自己這幾日為何沒遇見溫知滿?
“程大人,可要進來喝杯涼茶消消暑?”小吏接過公文,卻見程連雲有些心不在焉。
程連雲手掌向下壓了一下,示意對方小點聲,他遲疑道:“最近世子可有在兵部當值?”
小吏自然聽說兵部那位爺的傳聞:“在的,這幾日世子一直都在。程大人有事找世子?”
程連雲揮了揮手,沒有回他,轉身出了戶部大門之後,就往兵部走。
程連雲心中有許多疑惑,他疑惑溫知滿這幾日為何一直留在兵部,為何留在兵部卻沒找過自己……
以及,他從陸嘉口中聽到的流言蜚語,是真是假。
兵部快忙成陀螺了,到處都是捧着文書來回穿梭的小吏,程連雲進去之後,這些官員忙得都沒空擡頭,就連小吏也是東跑西跑。
他身邊跑過兩三個小吏,沒有一個停下來的,程連雲猶豫着要不要進去,餘光卻闖入了一道身影。
那人影臨坐窗前的書案上,少年額前的發絲有些擋眼,一手支着頭,一手持着筆,挺翹的鼻梁上紅痣豔麗,宛如朱砂點的一般,身形久久未動。
就在程連雲以為對方是睡着了的時候,溫知滿蓦地蹙眉,舉起手中的紙,大喊:“李郎中!這貼黃為何沒钤印壓縫?”
溫知滿遇事不決問上司,這封文書看着奇怪,他指甲稍微一摳,在幾個小字處摳出一個翹腳,翹腳底下還藏着字。
一般官文上有寫錯或修改的地方,可用貼黃附上,但是必須要有印章。
李郎中忙裡擡頭,迷瞪地眨了一下老眼,趕緊走過去看了兩眼,皺眉道:“我這就給他們打回去。”
溫知滿幹完這最後一張,吧唧一聲趴在桌案上,徹底癱下了。
他一連來兵部八天,每天除了公務,累的連腦子都不願意動了。長風催促他好幾次,說什麼追人、說什麼給季随找麻煩,他累的一點心思都沒了。
明日就是休沐,今早留宣侯讓小厮送來四兩銀子,溫知滿就差當場落淚,握着有些松了的腰帶直呼:“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隻不過這個伊人現在成了銀子。
溫知滿趴在桌子上伸腰翻個面,勁瘦的窄腰被腰封掐出一個極具韌性的弧度,他忽地察覺一道強烈的視線,擡頭巧巧地撞上程連雲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