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人做事周到,不辭而别很難想這是不是故意的。
溫知滿視線停在窗外,忽然想起程連雲之前來找自己的那次。
這人除了做好自己的事情,很少見對方做在他規劃外的事情,程連雲當時找自己必定是有事,所以……他當時問了什麼?
李郎中的桌面被叩響,眼皮一擡,見溫知滿堵在他桌前,擋了大半光亮。
溫知滿開門見山道:“最近京城在傳什麼流言嗎?”那日程連雲問自己聽聞了什麼傳聞,他忙昏了頭,也顧不上外界都在傳些什麼。
李郎中撫了撫胡須,試探道:“聽說常冶鼎被仇家打了,今日剛向吏部請了假。”
“不是這個。”
“那就是世子前幾天被誣陷逛青樓的事情?”溫知滿搖頭,“再往前一點。”
逛青樓的事情發生在程連雲來找他之後,程連雲說的應當不是這件事。
“哦哦、那該不會是坊間的流言蜚語吧?聽聞賭坊現在在開賭世子什麼時候能追到程探花,此乃荒誕無稽之……”李郎中把剩餘的話咽回肚子裡,
都說文官擅長中庸之道,李郎中在朝中能把文章寫得哪邊都不得罪,也是老滑頭了,此時猝不及防地中傷了溫知滿,實在意外。
李郎中連忙低下頭。
溫知滿臉色微變,他若有所思地回到自己椅子上。
他當年給程連雲寫信的時候,曾給程連雲寫過一封直抒胸臆的信,以表心意。
待那信發往金陵的時候,他才發覺時機不妥當,又派人去追了回來,結果卻沒有人找到那封信。
後來他往金陵去探望姨媽,自己也親自找過,也是不知所蹤。好在唯一确定的是當時程連雲已經在趕往盛京的路上,并沒有看見當時的那封信。
那如今,是和程連雲開誠布公的時機嗎?
*
雲漢樓。
今日天氣不好,茶樓裡的人不多,寥寥幾個人出現也隻是從門前經過。
二樓的花窗微微敞開,裡面臨窗坐着兩人。
“我從揚州趕往江南貢院考試,途中遇見下雨,我路上耽擱遲了一步。”程連雲回憶着在金陵的事情,溫和道,“當時世子在金陵,應當是和他的表兄弟一同在街上遊玩,見我有麻煩,就幫了一把。”
“我也不知道他們當時說了什麼,隻見世子過去說了幾句,貢院的人就開門讓我進去了,不然還得再等三年。”
“後來我們就一直通信,這半年我進京趕考,一直沒來得及聯絡,本以為兩人就這樣淡了,沒想到今日還能再遇……”
季随放下手中的茶盞,手中滾燙的茶水濺到手上他沒有絲毫反應,隻是用狹長的眼眸冷淡地端詳着正在訴說的男人。
窗外的雨斜吹入屋裡,程連雲起身走到窗前,感慨道:“當時我去貢院的時候,就似這般雨,山路泥濘濕滑,不便行走。”他合上窗戶,笑道,“今日感慨頗多,話多了些。”
“程大人今日找我,到底是為了說什麼?”
程連雲今日說有事找他,他赴了約,對方東扯西扯不知道想說什麼。
季随臉色有些冷。
這些事情當初青隐去金陵的時候已經查過了,不需要程連雲再複述。
“我和世子認識一年有餘,即使世子待我不薄,我卻不敢逾矩。”程連雲觀了眼季随的神色,拿出當時李志勸說他的話說,“有大志者,自當潔身自好。”
“世子去青樓,季二公子卻為世子作證,此舉不妥。”
季随目光微移,似乎看見了什麼有趣的事情:“我和程大人很熟嗎?程大人在教我做事?”
他笑了下,一張清隽淡漠的臉龐陡然變得詭谲,漫不經心道:“我與溫知滿相識十三年了,向來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程大人還是先看清自己,再來與我說教吧。”
茶樓裡,雅間的門輕輕打開又悄無聲息地合上,風雨一吹,輕掩的窗戶又吱呀打開。
程連雲站在原地愣了一會,視線中,那人撐着一把青色油紙傘,顔色淡雅的煙灰色長袍漸漸消失在了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