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禾關于“孝道”與維護皇權的關系的說法是有道理的,陸燼軒乍聽之下也被這層“皇帝是君父,父母沒有錯,孝順父母就應該效忠皇帝”的邏輯唬住了。
太後是皇帝母親,皇帝對天下人講孝道,皇帝也得孝順自己的父母。所以太後的話其他人得聽,皇帝也要聽。
然而白禾搞錯了一點。
皇帝的權利來自哪裡?
陸燼軒不太清楚啟國情況,這裡的皇帝是以什麼法理擁有治理國家的權利的。但他了解他們帝國的皇帝及皇室。
帝國皇室及其姻親貴族的社會地位和福利待遇全部來自于皇帝,因為他們是皇帝的血親、姻親,那些人才是皇室和貴族。
太後并不是她這個人本身,而是她的兒子做了皇帝,所以她是皇太後,而不是太妃。
論起“孝道”,她固然地位高于皇帝,然而論起政治,她并不應該高于君主。
也就是說,在利益鍊條上,皇帝才是處于上位的。太後這個身份是通過“皇帝”——皇權來牟取利益。
從公公、禦醫、侍衛、閣老等人的反應來看,陸燼軒所假冒的皇帝是一個擁有實權的君主,他的權利越大,太後就越難以用長輩的身份壓制他。
這是陸燼軒說的利益團體内的博弈。
他直接無視發怒的太後,一步步走下台階,在太後隐含“皇兒終究是要聽我的”的目光中越過她,來到白禾跟前向他伸出左手。
“起來。”
寬大的手掌撕破了白禾心中的黑暗,他仰起臉,望見陸燼軒面無表情的臉。
“皇上!”太後不解又惱怒,大聲喚了一聲。
被太後的聲音一刺,白禾迅速握住了眼前這隻帶着薄繭的手。
陸燼軒略微用力一帶就将白禾拽了起來,牽住他頭也不回往殿内走。
太後一愣之後立即大聲斥責:“站住!我是你母後!我叫你站住!!”
陸燼軒腳步不停,握緊了白禾沾滿冷汗的手,強勢地帶他走進殿門。
“攔住他們!”太後手一指兩人。
跪在地上的人忙把頭縮得更低,而跟着太後來的人刷一下紛紛跪地。一時間庭中所有人噤若寒蟬。
他們又不傻,太後能訓斥皇帝,他們能攔駕嗎?腦袋不要啦,九族不要啦!
太後扭頭一瞧連她的親信嬷嬷都默默跪下不肯動,而皇帝已帶着他的禍水進殿,沉重的殿門閉合,關門聲如一記重錘砸在她頭上,砸得她氣血上湧、頭暈目眩。
“好、好!好得很!哀家擔憂皇兒傷勢前來探望,卻被哀家的兒子關在門外?!為了一個甘願雌伏的娈寵皇上竟是不認我這個母親了嗎!”太後儀态全無的站在殿前破口大罵,說到最後已是聲淚俱下,沒哭兩聲她就身子一晃作搖搖欲墜之姿,旁邊的嬷嬷立刻極有眼色地跳起來扶住她。
“太後!太後娘娘當心鳳體啊!皇上隻是受人蒙蔽,一時之舉罷了,娘娘您一定要保重身體,母子連心,您若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皇上也不好受的!”嬷嬷可會說話了,一下就“勸”住了太後。
然而殿門依舊緊閉,一點動靜都沒有。
鬧到這個地步,太後顯然不能繼續如潑婦罵街了,她今天接連被皇帝打臉,不能再顯得自己無能狂怒,她必須端起架子來。
宮鬥高手馬上想通,裝腔作勢道:“好,哀家這就走!隻當哀家白心疼這皇兒了!”
随後太後銮駕離開,寝宮中跪着的衆人慢慢起身,紛紛你看我我看你,揣起了一肚子的困惑。以及令人分享欲望濃重皇家八卦。
殿内,門後頭的白禾煞白着臉,小聲冷笑:“一哭二鬧三上吊,後宅手段。”
太後罵他甘願雌伏,可曾問過當日參加殿試的原白禾願不願意入宮?難道不是她的好大兒荒、淫無道強迫于人?!人家可一點都不願意,乃至一條年輕的生命轟轟烈烈斷送禁宮!
說這種話,也不怕人家半夜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