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陸燼軒的聲音,白禾渾身一僵,怒氣與驚慌被另一種情緒逐漸取代。現在的白禾已經明白,這是委屈。
他咬着下唇不吭聲,視線從小公公身上移開,卻沒去看陸燼軒。
見皇帝制止,何寄文笑意更甚,仿佛鬥赢了什麼,不過他懂得見好就收:“既然白弟來了臣且先告退,明日再來探望皇上。”
陸燼軒終于給了何寄文一個眼神,但仍舊什麼都沒說。
何侍君行禮之後退出殿外,走時心裡還在想,皇上稱呼白禾直稱姓氏,有點怪。
陸燼軒:“小白,來。”
白禾身上的刺仿佛瞬間耷拉下來,他小步小步走近榻前,可這兒已經圍了兩個體格高壯的人,他在幾步外就站住了,瞠大眼震驚疑惑地看着番邦人拿針線把陸燼軒傷口周圍的皮肉如縫紉衣服一樣縫起來。
“皇上!”白禾一下就忘了什麼何侍君黃侍君,驚得要往跟前湊。
另一個番邦人側身讓開,單手按在胸前向白禾微微躬身,然後看向陸燼軒用比之更古怪的口音問:“皇上,這位是……?”
“我夫人,白禾。”陸燼軒面不改色回答。
白禾愣住。
陸燼軒左手紮着針在輸液,醫生坐在他右手側縫合傷口,他不方便去牽白禾,便沒有動作。
被小公公稱為薩大人的番邦人向白禾問好:“白夫人日安。”
白禾不知如何向番邦人回禮,隻能去看陸燼軒。
另一邊的小公公悄默聲爬起來,退回牆角跟其他宮人一道杵着。
“皇上,剛才離開的那位也是您夫人嗎?”薩甯好奇問。
“不是。”陸燼軒擡眼,“小白,坐旁邊一點,别擋到醫生。”
聽他這麼說白禾便什麼都問不出了,自己去旁邊搬了張凳子坐到離榻十步遠的位置。
這位置有點遠,像是在賭氣。陸燼軒一瞧就笑了。
白禾安安靜靜坐着,把所有情緒壓進心裡,垂眼看着地磚發愣。
醫生叽裡呱啦說了句什麼,薩甯就小聲與他交談,随後醫生在縫合下一個傷口的間隙回頭瞄了眼白禾。
陸燼軒忽然問:“醫生說什麼?”
薩甯驚訝擡頭,接着用蹩腳的啟國話回答:“請皇上原諒醫生的冒犯。他今年剛來啟國,第一次見到啟國皇帝,所以好奇。”
陸燼軒挑眉,“好奇什麼?”
“醫生說他聽說啟國皇帝可以娶很多很多妻子,他很好奇您的妻子們。”薩甯說話很直白,但也懂分寸,“隻是單純的好奇您有多少個妻子,因為在我們國家皇帝隻能娶一個妻子。他沒有冒犯您的意思。我告訴他您的一位妻子就在這裡,他很驚訝。”
陸燼軒:“嗯?”
白禾蹙眉擡起頭,還以為陸燼軒會糾正番邦人,啟國的皇帝也隻能娶一位妻子,其他都是妃子。
“他驚訝白夫人竟然是男人。”棕發藍眼的洋畫師表情上看不出不妥,用平鋪直叙的語氣如同談論天氣一樣說,“醫生和我一樣是虔誠的信徒,男人和男人結婚違背教義,我們的國家法律也不認可這種婚姻。”
陸燼軒神情微動。
男人和男人結婚有問題?
陸·外星人·元帥不懂這有什麼好嘲的,值得這兩個非啟國人拿來嘀咕,倒是後知後覺察覺到這在這顆星球上好像不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不過他本人沒什麼興趣去了解這些,他瞄眼蹙眉望着這邊的白禾,心裡思忖。
嘲諷啟國不就是嘲諷白禾?回想起來,好像内閣大臣提到“侍君”的表情語氣也挺嘲諷的。
“啧。”陸燼軒總算對侍君在啟國皇宮的地位有了模糊的正确認識。
等醫生縫合完所有能夠縫合的傷,重新包紮剩下的傷口,留下幾顆口服藥片後,醫生用其本國語言說了醫囑,最後問:“真的不願意接受輸血嗎?明顯已經出現失血過多的症狀了,随時有可能休克,甚至有死亡風險。”
薩甯将醫生的話翻譯成啟國語。
陸燼軒低頭看着自己腹部醜陋的縫合線痕迹又“啧”了一聲,“不需要。醫生可以走了,我自己會拔針。”
薩甯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不等他翻譯給醫生,就聽陸燼軒接着說:“表面隻有一個妻子,背地裡找一堆情人,聽起來挺不錯,皇帝還能睡到大臣的妻子呢。朕就是單純好奇,二位國家的法律怎麼看待私生子繼承權問題。”
薩甯的表情一瞬僵硬,陸燼軒擡眼一看,對方臉都綠了,大約是在氣惱疑惑是哪個國家的碎嘴同行給啟國皇帝講了這些。
陸燼軒憋到縫合結束才敢開口嘲諷回去,主要是怕得罪醫生氣得人中途下黑手。“來個人,去跟醫生結一下醫藥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