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燼軒不曾向白禾隐藏自己做國防大臣道德真空的一面,也不掩蓋自己玩弄政治、權術的一面。将對權力的欲.望與目的直白地攤開在白禾面前。
這不是一個好人,白禾已經明确認識到了。但他沒有因此對這個人望而卻步,反而被對方所展現出的玩弄權術駕馭權力的手段吸引。
他是權力遊戲中的失敗者,自然而然向往其中的勝利者,或是将以勝利者姿态淩駕其他人之上的人。
白禾無法阻攔陸燼軒去聶州,他用自己的筆去潤色陸燼軒這份議案,将不合适出現在啟國的詞彙字句換個說辭。在參考鄧義找到的聶州出身的宮人提供的信息後進一步做修改。
第二日,白禾手拿議案,被陸燼軒牽着走進内閣。
議案上的字裡行間是百姓的血與淚,而每一個經手閱覽的人沒有關心過這些。他們隻會感受到久不理政的君父手段之高明、心術之狡詐。
次輔林良翰昨天剛聽到太傅辱罵皇帝,被迫請辭罷官的消息,今天就看見這樣一份皇帝要親自調用軍隊到聶州“赈災”的議案。林閣老同沈太傅祖孫一樣是清流,并且以内閣次輔的權勢實為清流之衆人心所向的首領。可他與沈太傅是截然不同的“清流”。
林閣老于宦海沉浮數十年,他抗拒白禾這麼一個年輕人略過在官場苦熬多年直接參與朝廷高層的事務,抗拒新人憑靠在龍床上躺一躺就能輕松進入他花了多少年才擠進的頂層權力圈。
白禾甫一進宮就被陸燼軒帶到内閣值廬,這個非内閣大臣與六部堂官不能踏足的中樞機構的辦公所。林閣老以世宗遺訓來反對,他反對的是白禾,而不是皇帝。他不如沈太傅有“氣節”,不敢當面指責君父是昏君。他隻會在皇帝以出閣為要挾時迅速跪下妥協,高呼君父聖明。
當然沈太傅也并非真的認為皇帝是昏君,他所有的指責全部落在“皇上受此子蠱惑才不孝不仁”上——聖君賢臣,是屬于士大夫的政治正确,這就是啟國的清流。
上一次便妥協了的林閣老這回主動沉默了。因為他是戶部尚書。
出乎他意料的是,首輔羅樂也沒做聲。
“朕今天就出發。”陸燼軒說。
慣常和稀泥的孟大人孟韶左右環顧,肚子裡窩了一堆的話。“皇上,臣以為……”
羅閣老忽然出聲打斷孟閣老,“皇上,您所謂派軍隊接管富戶的錢糧,實是搜刮民脂民膏。臣等知道您是為救聶州八十萬災民的不得已之舉,然天下人不一定能體會君父的拳拳之心。此事何須您親赴聶州去辦?點一欽差去辦吧。”
白禾坐在陸燼軒身側如上次一樣旁聽做記錄,聽到羅閣老這番話,他不明白了。
羅閣老真是為了皇帝的名聲而提議該派欽差嗎?
他記得陸燼軒昨天明明白白跟自己說過,陸燼軒此去聶州赈災是一回事,實則是去收攏權力,趁機掌握着住一支軍隊以增加實力。
皇上名義上坐擁天下,軍隊自然是皇上的軍隊,但陸燼軒不認為他是皇帝就真的有了軍隊。白禾懵懵懂懂好像聽明白了,又不是真正的懂。
“欽差?”陸燼軒看一眼白禾,白禾執筆的議案中對救災委員會主席的替代詞就是欽差。“軍隊什麼德行朕清楚得很,朕這份議案如果管不住軍隊會搞出什麼軍閥朕更知道。朕不可能放心任何人,朕不去聶州,這份議案就不用執行了。”
“皇上,戶部也有赈災方案……”孟閣老連忙說,說着瞄向另有戶部尚書之銜的林閣老。
“禀皇上,戶部是按以往赈災經驗拟撥八十萬兩先發往聶州,再在未受災縣購糧送往受災縣份。”林閣老垂眼瞥了瞥擺在桌上的議案,薄薄的幾張紙向他展現的是一個不用掏空國庫就能赈災,甚至在最後能收取一些錢彌補虧空的絕佳辦法。
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