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擡手震撼了在場所有人,包括纏鬥中的雙方。
“是火槍!”有見識的官差狠狠抹了把臉,擦掉混合着血、汗與泥水的污漬。
随着他話音落下,還活着、站着的差役盡皆松了口氣。
因為他們都知道,火槍一物隻有軍中有,能拿着火槍在軍營外使的一定是高級将領。
少說得是個将軍吧?
“是皇……好像是爺!”眼神好的錦衣衛和侍衛人已經傻了。
是他們臨死出了幻象嗎?
他們是不是看見皇上如話本裡的天神降臨一般策馬飛奔而來,而且擡手就打死一個土匪?
“嘶——”
還、還好吧?
皇上确實喜歡騎馬射獵啊,就跟皇上喜歡美人一樣。
就是這場面有點……好像應該是他們去救駕保護皇帝,而不是皇帝仿佛救駕一樣朝他們奔來……吧?
白禾半個上身都探出了車廂。
“停車!”白禾按捺不了,不顧馬車在奔馳,想要沖出車門下車,被福祿死命攔住。
“公子别亂來!等車停下啊!”
“是你們爺來了!”一直表現得“鎮定”的白禾急切沖外喊。
駕車是侍衛驚疑不定,催促身邊的小太監:“趕緊看是不是爺!”
福祿是禦前伺候的太監,他就是元紅受杖時借在禦前時幫元紅告狀的那小太監。之後白禾被慧妃設局,跟着白禾去後宮時一路上提燈的太監也是他。
他自然認得皇帝的模樣,被侍衛如此一吼,他不得不伸長脖子,把腦袋伸出去向後瞅。
侍衛抽空也扭頭去瞥:“是咱爺嗎?”
福祿沒回應,白禾倒是斬釘截鐵:“是他!”
福祿不是看不清或沒認出來,他是看呆了。他年紀不大,自進宮就沒再離開京城。宮裡的侍衛不許攜火槍,不讓建火槍隊,他也沒真見過火槍殺人的模樣。
哪知道是這樣!
“砰、砰、砰”連聲響,他分不清響了幾聲,大抵是三四聲吧,然後就欻欻歘倒了幾個人。
沒有刀砍的血呼啦擦,他好像還沒見到血,就看人倒下了。
人倒下基本就不動了。不像被刀砍,在場不少人身上中了幾刀仍在拼殺,然而随着這幾聲炮仗樣的動靜,倒下的土匪沒動彈兩下就完全不動了。
古人說天子之怒,伏屍百萬。
皇帝是一句話就能要人性命。
可幾時見過皇帝親手殺人,還嘎嘎殺的?
哦,開國皇帝除外。
反正、總之這場面怎麼會發生在他們那個貪圖享樂、驕奢淫逸的皇帝身上呢?
這他媽是他們皇上?
這分明是話本裡的大将軍、大英雄!
陸燼軒連殺五人,除了第一個上來攔路的,後四人都是沖擊侍衛防線的。
其實他不熟悉火藥.槍。星際時代誰還用這個啊?單論手槍,電磁槍幾乎無後坐力;威力可射擊前調控;動靜小,對于對内維護治安的警方來說都是優點。
對軍方而言,用得上手槍的情況約莫是到城市内打治安戰了,巷戰條件下當然是和警方做同樣的選擇。
何況啟國所處世界的火槍技術并不足夠好。
換句話說,陸燼軒手裡拿的這把槍對他來說科技水平過于落後,那後坐力和準頭壓根無法保障,他鋪開了精神力做瞄準輔助都控制不了的那種。
被他一槍擊殺的土匪與侍衛拼殺在一處,他在奔跑的馬兒背上開槍,那子彈飛出去,完全是不顧侍衛死活的。
但那又怎麼樣?
陸燼軒并不在乎除白禾以外人的死活。
甚至他連白禾的生死也不那麼在乎。
他在自己的承諾範圍内保護白禾,可白禾死了對于他壓根沒有任何後果。啟國人的生與死同理。
陸燼軒對待白禾的“溫柔”是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它輕易腐蝕了白禾。把一個草木皆兵、不信任身邊任何人,如驚弓之鳥的前傀儡皇帝牢牢栓在自己身上。
白禾按捺不住的大喊停車,在侍衛拉缰時,陸燼軒的馬飛跨過阻擋在路中的屍體,如箭一般追趕馬車。
侍衛張皇拽住缰繩,馬兒揚蹄急停,陸燼軒的馬兒亦在減速,陸燼軒策馬越過馬車,再掉頭迎向車駕。
在場的土匪先是被一個照面就倒下給震懾了,他們和宮裡來的差不多,沒親眼見過火槍殺人。在短暫的震撼、驚愕後,有人生了退意。
“這人來救人,肯定也是狗官!幹他娘的!拼了!”這道聲音聽着十分年輕,有着少年人特有的音色。
土匪們設伏打劫,上來就喊打喊殺,誰顧得上看臉?原來這群亡命之徒中還有十五、六歲的少年。
陸燼軒皺着眉看向重新鼓舞勇氣,舉刀亂砍的匪徒,然後低頭看向白禾。
白禾雙眼亮晶晶的,仿佛盛着星星。
白禾眼裡總是死氣沉沉,沒有光。
他難得露出這樣的神情。
陸燼軒是把光照進他心田的灼灼烈日,驅散永久籠罩在皇宮上空的陰霾。
陸燼軒是一棵蒼天大樹,而他是緊緊攀附着大樹的菟絲子。
白禾嘴角彎起淺淺的弧度,露出酒窩。
陸燼軒傾身把槍抛到白禾懷裡。
坐在車前的福祿和侍衛哪敢坐着見皇帝呀,車沒停穩就捉急忙慌跳下來,低頭垂目不敢亂瞟不敢說話。唯有白禾能夠在馬車上眼看着皇帝的馬越行越近。
白禾下意識去抱住被抛來的東西,手忙腳亂捧住槍,困惑地擡頭望向陸燼軒。
陸燼軒沒有說話,迅速彎身從侍衛腰間抽走了刀,他腳下一夾馬腹,剛減下速來的馬兒又被折騰着飛奔起來。
陸燼軒舉着刀,借馬的機動性沖回厮殺的人群,在與人擦身而過時連揮臂劈下,刀頃刻割破毫無護具的土匪頸子,因速度産生的動能不光割破了頸動脈,連肉都割開不少。
連斬兩人,刀刃便不行了,他又把刀背過來用。
星際人的體質與這顆星球上的人比本就不可同日而語,陸元帥的體質等級在帝國是極優秀的S級,其力道本來就大,加上沖鋒的速度,拿把重武冷兵器來隻怕比刀子更好使。
陸燼軒拿刀背就不割頸子了,直接往人頭上敲。一下暴擊能把人腦花震碎。
帝國戰士在啟國人面前,其戰力簡直是超人。
陸燼軒哐哐幾下就把着裝與官差和侍衛天壤之别的土匪全部幹倒。
侍衛們看着自家英勇如匹的皇帝倒抽冷氣,錦衣衛和福祿目瞪口呆。押銀官差死裡逃生,爬起來就喊:“壯士英勇!壯士大義!”
官差沒聽見白禾他們的對話,不知這位是京裡來的主子。隻道是哪位路過的将軍呢。
陸燼軒沒管不認識的官差們,視線在人群中逡巡,随後提着徹底變形報廢的刀回到白禾車邊,把刀還給侍衛說:“拿着,回營給你換。”
刀變形了不能用,但金屬回收重鑄能造新的,不能随手扔路邊。接着他命令道:“留兩個人警戒,其他人去把屍體搬路邊埋了。”
侍衛:“?”
沒鋤頭鐵鍬咋挖坑啊?
侍衛尚沒從皇帝英勇無敵的震撼中緩過神,就聽他們勇猛的皇上如此下令。侍衛腦子嗡嗡的,手裡拎着變了形的廢刀,感覺皇帝拿它也敲在了自己頭上。
駕車的侍衛抱拳應是,轉頭跑去喊自己同僚。
下令的是皇上,能咋辦?總不能跟皇上頂嘴吧!
福祿不愧是被元紅寄予厚望的一個幹兒子,特有眼力見,侍衛剛跑他也向陸燼軒行禮,然後默默退開。
他瞧着皇上是要跟侍君說些體己話的。如此震撼人心的出場,皇上不得迷死白侍君啊!就跟話本、戲本裡講的那樣,英雄與美人。
“皇上。”白禾從車上爬下來,仰頭輕聲喚道。
陸燼軒翻身下了馬背,從他手中拿回槍,直接往腰帶間一插,低聲說:“叫哥吧,我在聶州用的你的名字。”
白禾訝然,張了張口沒喊出一個“哥”字。
他手裡現在沒拿刀了,他恢複了乖巧的模樣,在陸燼軒面前緊緊是一個沒有爪牙的家養寵物,而非食利階級的豺狼虎豹。
陸燼軒朝不遠處探頭探腦的官差揚揚下巴,“那邊什麼人?看衣服不是侍衛錦衣衛,你怎麼和他們走在一起。”
“是押運朝廷赈災銀的官差。”白禾解釋,“你的信到京城後,元公公去内閣要錢,戶部給了十萬兩聶州赈災,我再以戶部差遣的名義與押銀隊同行。”
陸燼軒一時不能理解,“什麼意思?”
“按元公公的說法,我與他們同行,便可多帶些侍衛。朝廷向來重視官銀,押銀隊伍帶多少人護衛都有說法。我一路花銷與沿路接待更為便宜。”
話是這麼說,其實押官銀的話官差會極為謹慎,稍有疏忽他們都得落罪!一路上他們絕不在同一個地點多做停留,不接受當地接待。他們一群地位低下的差役,哪有正經官員會接待?
白禾一路暈車反應非常劇烈,不也得硬熬着跟随押銀車隊?
“且十萬兩銀子可作你解急用。”這是戶部爽快點頭的原因,林閣老對皇帝的逢迎。
“司禮監、内閣,侍衛、錦衣衛,這些押運的人有沒有過反對意見?”陸燼軒問。
白禾蹙着眉想了想,不解的搖頭。
剛殺完不少人的陸燼軒沉默。
白禾猶猶豫豫,眼睛往他腹部上瞟,“皇上……的傷?”
“沒事,治好了。”陸燼軒含糊其辭。
“那個是什麼?”白禾指着其腰間的東西好奇問。
“火藥.槍。”陸燼軒一挑眉,把槍拿在手裡,掰開機關,撥動轉筒演示說,“轉輪手槍,這把六法子彈,我已經打光了。”
他用槍殺了五個人,第一發是在遠處鳴槍示警。可惜這個時代啟國認識槍的人不多,它并不能有效震懾沖突雙方。
之後他将沒有子彈的槍放到白禾手裡暫存,作為軍人他十分清楚,不能将一把高能武器交到一個不懂如何使用的人手裡,因為他們可能錯誤擊發,誤殺他人甚至他們自己。
陸燼軒見白禾面露好奇,索性将這把不具殺傷力的槍重新遞給白禾。
“跟着我,現在我身邊最安全。”帝國之劍,傳奇元帥陸燼軒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