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間裡呆了許久，林希終于坐不住了。

為了保持他的身體機能不死，斯圖亞特命令帕特爾每天給他送飯，但每頓的量都很少，僅僅是活着而已。

這讓他想起了在彼岸花裡，威廉莊園那段日子。

修正之後，加西亞公爵應該壽終正寝了吧。

“吃完這頓飯，你就走吧。”帕特爾把幹巴面包和肉醬放下，把他的儲物袋和儲物戒指一并交出。

“喲，你家親王怎麼大發慈悲放我走了？”

林希數了數自己從進來以後在床頭刻下的正字，一二三四，加上兩筆。

二十二天，從那天斯圖亞特生氣後，他再也沒見過他。

聞言，帕特爾離開的身形一頓，逆光之下，他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語氣聽上去有些惬意：“親王要成婚了。”

“跟哈珀小姐。”他補充道。

結婚之後，想來親王就不會這麼迷戀這個奴隸的血了。

林希一愣，接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帕特爾原本欲得意離開的步伐又止住。

回身，灰藍色的眼睛看着他，不解：“你笑什麼？”

“沒事沒事，就是想到他倆結婚的場景，莫名地好笑而已。”林希捂住自己嘴巴做了個封上的動作。

帕特爾觀察他的神情，确定裡面沒有任何難過傷心嫉妒的表情之後，問出了他一直疑惑的問題：“你很讨厭親王殿下？”

林希：“我有特别喜歡過誰嗎？”

帕特爾：“那哈珀小姐呢？”

林希：“更不讨厭。”

帕特爾确認他就是腦袋關于情感的部分被鐵汁澆了之後，從懷裡掏出一份請柬，“親王殿下的婚禮賓客成員名單是我來敲定的，雖然是血族内部的聚會，但你也算殿下的半個血仆。”

他遞過來，“希望你能來參加。”

最好是親眼見證親王與哈珀小姐的婚禮。

林希接過請柬看了看，一臉驚訝：

“明天？”

帕特爾點頭。

怪不得沒空管他，原來籌備婚禮去了。

“行。”

答應之後，帕特爾看到他又躺回公會房間的床上，見他疑惑，黑發男人解釋道：“出去還要找旅店，反正已經是晚上了。還有，請柬上寫的‘始祖之地’我不認路，勞駕公爵明天帶我一起去。”

帕特爾：“我明天沒空。始祖之地，”他頓了頓，眼神複雜：“就是諾瓦德戰役附近。”

“那裡有血族長老會駐紮。”

諾瓦德戰役，血族由盛轉衰的轉折點。

林希驟然想起課本上的描述，可是為什麼他對這段戰役的記憶僅僅停留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幾個片段。

見他一臉茫然的樣子，帕特爾覺得他可能不會記得了，道：“請柬上有綠寶石，會給你指引方向。”

确實，請柬的火漆處鑲着一顆綠寶石。

帕特爾離開後三頭犬從床底蹦出來，跳到床上，一個閃現叼走林希手中的請柬，二頭叫道：“小不點要結婚了！”

三頭：“小不點要結婚了！”

大頭：“小不點唔……要……結嗚嗚……唔！”

二頭|三頭：“住嘴！”

然而已經晚了，叼着請柬的大頭說話把綠寶石從火漆印章上磨下來，一個咕咚吞進了肚子裡。

還抻了抻脖，堅持把沒說完的話說出來：“婚唔了！”

吼完這一嗓子大頭發現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大頭、二頭、林希都在看它，還有它嘴邊的請柬。

大頭率先反應過來：“你把引路的綠寶石吞了！”

二頭擡手給了他一巴掌：“蠢貨！”

大頭呸呸呸：“好兄弟就是要說一樣的話，做一樣的事，尿到一個兜裡，你說的！”

二頭：“可我沒讓你把綠寶石吞下去！”

林希撿起掉在床上的請柬，一隻手将三頭犬撈過來，捏了捏小肚皮，三頭道：“不要捏！”

二頭和大頭也不明所以，同步望向他。

林希：“吃了這個不會劃傷髒器吧？”

二頭：“當然不會！”

大頭：“什麼東西經過我們的胃還能不變成一灘水！”

“哦。那就好。”

林希将他們放到枕頭上，認真教育：“話可以亂講，飯不能亂吃，聽到沒？尤其陌生人遞過來的東西，誰知道有沒有毒，一個骨碌吃下去，連撈出來的機會都沒有。”

三個大頭唯唯諾諾。

“尤其大頭。”

點名批評，大頭點頭如搗蒜。

二頭：“明天怎麼辦？”

林希：“雖然過去這麼久，但我應該……大體知道路。不用擔心。”

一般來說，不用擔心基本就會出問題，在林希騎着三頭犬隐匿在雲層裡，向下望。

血族的領地從進入便是黑夜，而且是永恒的黑夜，天上挂着一輪血月，是當年交戰之後，人族與血族劃分的地界，血族在此處動用始祖之力，建造了領地。

就是永夜血域。

“馬上進入血族領地，注意警戒！”二頭叫道。

林希施了個火焰魔法，因為太黑所以不必躲在雲層裡了，三頭犬腳上的火焰也發揮了應有的光亮。

永夜血域太大了，而且當年人類在時的建築也不複存在，模樣大變，要說始祖之地在哪林希還真不好确定。

“你們再低一點。”他拍拍三頭犬脖子。

低空飛行能看到領地内四處都是像威廉公爵那樣的古堡。

劃過幾個古堡上空，有不少服侍的小精怪見到這一幕都吓了一跳。

“卡普，你看到天上有什麼東西飛過去了嗎？”一個正在擦玻璃的湯普汀問。

“一大片陰影！”另一隻湯普汀說。

“我看到了，是人，還有狗！那隻狗有三個頭！”方才擦露台的一隻湯普汀說。

“好可怕……”

“叫什麼！”一隻腦袋上頂着山羊頭的精怪說，“主人剛走你們就閑聊，是皮癢了嗎？”

啪！一鞭子抽在地上發出響亮的聲音。

白羊頭管家手上的鞭子抽出的響聲讓幾隻湯普汀忍不住哆嗦。

“再被我發現幹活閑聊，這就是下場！”

白羊頭仰着下巴，幾隻小精怪看着地上被鞭子抽出的裂痕，大氣不敢出。

直到管家走了才敢修複地磚。

“再可怕也沒有瑞克管家可怕。”

兜兜轉轉，經過了數十座古堡，還沒到頭，婚禮是在午夜，林希心想，一大早出發，現在還有大把時間找。

“不然我們下去找人問問。”二頭建議。

找的煩累，林希雖然很不想接觸其他血族，但這邊的家養小精怪這麼多，找個露台降下問問路應該沒問題。

“就前面那座吧。”

林希指着前面一座燈火通明的古堡說。

看上去這古堡有些年頭了，應該是最早的那批駐紮建城堡的血族。

他有點想收回剛才的話掉頭走。

血族長老會有不少人都認識他。

如果是熟面孔的話……

他摸了摸臉頰，現在還是西方人的模樣，金發碧眼，應該不會有事。

三頭犬在古堡露台降落，剛好有幾隻家養小精怪在打理露台的花，施了些剩飯剩菜的農家肥，林希仔細看了看，都是夜間生長的魔法花，其中就有绯紅泣蕊。

“嘿，你們好啊。”

“你是誰？”

看到他們大的像小鴿子蛋一樣的眼睛，頭發稀稀拉拉幾根，身上皺皺巴巴老人一樣的皮膚，林希大概知道他們的物種了。

霍比特人，身高通常隻到人類腰部和肚臍，樸實、善良、正直，與剛進來碰見的湯普汀小精靈剛好相反。

“我是來參加血族婚禮的賓客，請柬上的追蹤綠寶石被我弄丢了，所以我迷路了。”林希目光誠懇而正直，“想問問你們是否知道去始祖之地的路？”

幾個小霍比特人露出一絲恐懼，看上去像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個兩個往後縮。

林希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吓到了他們，他記得霍比特人好像并沒有膽小這個特質。

“你們不要怕，我真的隻是問個路而已。”

瞥見一旁的三頭犬還在威風凜凜，道：“你變小一點，吓到他們了。”

三頭犬卻沖他身後汪汪汪了幾聲。

這時，逆着月光，林希看到自己腳下的影子覆上了一大片陰影，完全遮擋了血月微弱光芒投在地上的自己的影子。

他猛地回頭，正對上一個看上去十分奇特的血族的身形。

男人正張開巨大的蝙蝠一樣的翅膀，身後跟着一隊一隊的蝙蝠，漫天紛飛，皆目露紅光。

帶有返祖征兆的血族——

純種。

隻有吸過人血的蝙蝠才會呈現紅色，如此之多吸血蝙蝠聚在一起，在夜幕之中看着真是極極駭人。

“一個無主血仆，隻身闖入永夜血域，有趣。”伴随着一聲戲谑的輕笑，男人舔了舔手指，看上去是準備覓食。

林希心中警鈴直響，一個反身跨上盯着農家肥裡腐爛變質雞腿流哈喇子的三頭犬，觸及三個大頭目光落處，急道：“雞腿要多少有多少，快走！”

男人聞言，嘴角抽了抽，但籠罩在夜幕下的臉龐讓人壓根看不清他的表情。

這坐騎有點意思，很像傳說中守護地獄大門的三頭犬。

“這麼能耐的血仆，沒有人指引你來本殿是不信的。”男人摸着下巴，“你是誰的血仆預備役？沒有進行成為血裔的儀式，就敢擅闖血族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