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分配到最開始呆的營帳休息,半夜時突然外面傳來一陣疾呼,夾雜着火光,所有人都被驚起來。
“戰場有傷員下來了。”在旁邊披外套蹬鞋的護士小姐姐說。
因為預算有限,營帳男女混寝,每人一張床,隻是不脫衣服罷了。
林希忙蹬上鞋子,跟上大家,出去變聽見有人撕心裂肺的哭号聲音:“我的天哪芬尼克!上帝、上帝啊!你的腿怎麼不見了!我的天哪……上帝保佑幸好你還活着……天殺的吸血鬼!惡魔!他們還要這樣殘暴到什麼時候!我可憐的芬尼克嗚嗚嗚嗚……”
“哇!”又一個小孩哭起來,林希認得是白天跟他玩吸血鬼遊戲的小孩之一,此刻他正趴在一個血肉模糊的擔架前,醫護人員想擡走他卻扒在擔架邊緣,嚎啕大哭:“爸爸!爸爸!好多血……爸爸你怎麼流了這麼多血嗚嗚嗚嗚嗚……爸爸……”
醫護人員一邊安撫他的情緒一邊将他爸爸擡走治療:“乖,萊克,你爸爸現在需要手術,乖,到一邊去。”
“我要爸爸,我要跟爸爸在一起,阿姨求求你們救救我爸爸,救救我爸爸!”萊克跪在地上,鼻涕眼淚流了一臉。
哭聲此起彼伏傳染似的,哀号嗚咽,悲鳴不已,夜裡微涼的拂風帶來的不再是愉悅而是徹骨的寒冷。
林希心中壓了塊大石頭,悶悶的,幾名醫護人員擡着擔架走過,他聽到其中一人安慰道:“珍娅,好好活着,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林希這才注意到,在前面擡着擔架的女護士淚流滿面,正努力遏制抽泣的情緒。擔架上的人,可能不是她的親人就是愛人。
左一具,右一具,血肉模糊了擔架上人們的傷口,也模糊了救治的人們的眼睛。
一直忙到後半夜,到天亮時林希卻久久沒有睡着。掃一眼營地身心俱疲的人們七倒八歪在帳外,有的靠着紮帳篷的柱子就睡着了,有的靠在豎起的篝火旁,火焰已經熄滅,但仍有餘碳,林希拖着疲累的身體過去給那裡的人挪了個位置。
男人隻迷迷瞪瞪擡眼看到他的行為,就又睡過去。有的幹脆大剌剌睡在地上,嘴角流着口水,肚皮露在外面,林希拿了塊破布給他蓋上。
累極了的人們頭足相抵卻沒有人介意。
等他轉了一圈把所有可能着涼的人都安頓好時,雙腿沉重得像壓了秤砣,回到自己的位置,蹑手蹑腳,卻猝然對上一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