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
柯萊神情木然地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像是在看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渾身的傷口簡單處理後已經纏上了嶄新幹淨的繃帶--傷勢不重,大概都在凱亞的計劃之中,過幾天就能結痂痊愈。
她明明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卻仍因為被救下而感到慶幸--這樣的矛盾心理讓她不得不将一切歸根于自己的軟弱。
[傳教士!柯萊怎麼樣了?!]
[請讓我看看我的孩子吧!]
"媽媽…″
柯萊的腦中回憶起最後一次聽到母親的聲音。
[長官,這女人老是過來,非要找到他的孩子不可…]
[真是煩人,你們自己處理掉吧。]
--那位冠以愛之名,将她親手送給愚人衆的女性似乎來找過她,偉大的母愛最終沒有打動那些草菅人命之徒,反倒失去了自己寶貴的性命。
在柯萊印象中,關于母親的記憶很少,甚至近乎遺忘母親的模樣。
如果沒有愚人衆,那麼在這世上她還會有一個家,待她找到治療瘧疾的方法,痊愈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尋找那個家吧。
--她落寞的想。
與此同時。
賽特斯等候地站在浴室門外,見柯萊遲遲不出來,隔着一道門闆,将之前沒能及時傳達的好消息告訴了柯萊。
"能為你治療瘧疾的人,我們已經找到了。″
賽特斯背抵着門闆靠站,聽着室内窸窸窣窣的細微響動,似無奈般的輕歎一口氣。
和賽諾交談後,直覺告訴他賽諾是個可靠的人,但對他而言唯一要面臨的問題是,賽諾想要帶柯萊到須彌靜養。
--這個提議讓賽特斯難以抉擇。
柯萊畢竟是他這些天照料過的孩子,眼見身心狀态有了起色,如果柯萊不願意,他自然不會讓柯萊跟着賽諾走。
"…明天早上,我帶你去摘星崖見他。″
賽特斯最終沒能将賽諾的提議說出口,突然覺得這種事還是讓賽諾告訴柯萊的好,可以讓柯萊為自己的未來做決定。
聽到門内的柯萊輕輕"嗯″了一聲,賽特斯瞬間如釋重負,仿佛解決了一件憂心多日的大事。
柯萊從浴室出來。
賽特斯正坐在沙發上等着她,如今的柯萊已經不再排斥賽特斯,徑直走到他旁邊坐下。
兩人看上去有些别扭。
柯萊:"……″
一直以來遇到的都是比自己話多的,頭一次遇到比自己話少的。
笑死,她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
事實上賽特斯也在想該如何活躍氣氛。
他不擅長聊天,也不太懂現在的小姑娘都喜歡什麼,躊躇了半天沒能想到合适的話題,便想起将今天買的禮品遞到了柯萊面前。
"…這是什麼?″
柯萊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精緻的包裝盒,面露驚訝,似乎難以置信這會是給她的。
"羽球節禮物。″
賽特斯搭上她的肩膀,示意她打開看看--
因為喜悅,柯萊胸腔的心跳聲鼓動,像是怕弄壞了盒子般,拆緞帶的動作都小心翼翼的,揭開盒蓋的一瞬更是屏住了呼吸。
"噗呲…″
看着盒子中央躺落着一把弓,柯萊有些懵逼,然而反應過來,又忍不住捧着肚子大笑出聲。
--太有他的風格了
柯萊想到。
搞笑歸搞笑,她仍然很喜歡這份禮物,說起來,這畢竟是她第一次收到别人的禮物。
賽特斯:"……″雖然不明白柯萊為什麼是這種反應,但從情況來看柯萊總歸是發自内心而笑的。
……
歌德大酒店。
燭光昏暗的房間裡,薄荷色短發的男人姿态慵倦地靠坐在柔軟的單人沙發上擺弄着幾張照片,眸光盯着畫面中的一縷橙黃不放。
"呵……″
多托雷松開手,任由照片紛紛揚揚散開在地上,飄零在腳邊。
"主人,您看這些…恐怕計劃有變,請您下達指示。″
一個頭頂白布包帽留着小胡子的尖耳男人畢恭畢敬的站在自己的主人面前。
--這些照片自然是他所拍攝的,目的也很明确,他要為他的主人清除實現至高理想路上的所有阻礙,可眼下的這位……憑他的身份根本無法做出決斷。
"你樂意就拿去玩吧。″多托雷擺擺手,一副打發叫花子般無所謂的模樣将人打發。
"遵命,我的主人…″
小胡子男人面上閃過一絲喜色,向人深鞠
目送着人離開,在大門合上的瞬間,多托雷神情劇變,一腳踹翻了茶幾,桌上的高角杯瞬間連帶着杯中名貴的酒液砸落在地面上碎成了玻璃渣。
--被親愛的同僚背叛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他揚起一抹嗜血的笑,扶着面具的手指指縫間露出一隻憤怒與癫狂交織的紅眼。
次日。
摘星崖。
賽特斯帶着人來時,賽諾的身影已在崖頂等候多時。
夜晚時魔神力量最活躍的時候,而反之,早上是魔神力量最安靜的時候,正是抑制魔神殘渣的最佳時間段。
這時摘星崖上刮起一陣風,吹動着來人的衣擺與耳邊碎發,将山崖上新綠的草坪掀起陣陣海浪般的波瀾。
賽諾回眸,視線在賽特斯身上停留一瞬,轉而又看向了他身邊瘦弱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