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低頭,看見自己的肚子上正插着一支簪子,是宋純熙不知何時藏在袖中的。
“你……”張海想要開口說話卻猛然吐出一口鮮血,溫熱的血濺落幾滴在宋純熙的臉上。
宋純熙恍若被燙到驟然回神,迅速收回手,驚慌失措的連連後退,心跳如擂鼓般急促。
“救……救我……”張海艱難吐出這幾個字,身體像是支撐不住怦然倒地,腹部的傷口血流如注。
宋純熙嘴唇微微發抖,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的想要去幫張海捂住傷口,手接觸到黏膩的血液時神志在這一刻清醒過來。
倒在雪地裡的張海還在痛苦的呻/吟,一雙眼睛卻極度怨恨的盯着宋純熙。
宋純熙慌亂的心蓦然平靜下來,心底有道聲音在告訴她——
張海不能再活着!
宋純熙過去将手放到帶血的簪子上,略微顫抖的手已然暴露了她故作鎮定下的害怕。
張海好似是察覺出宋純熙想要做什麼驚恐的搖頭:“不,不……!”
宋純熙閉上眼一鼓作氣将簪子拔出來,鮮紅的血頓時濺落在她的衣裙上。
“唔……你……”
張海死死的瞪着宋純熙,血不斷從嘴裡溢出,終是沒了生息,死不瞑目。
宋純熙仿佛全身的力氣被抽空跌坐在雪地裡,呆滞的看着已然死去的張海。
暮色漸沉,雪無聲無息地飄落,揚揚灑灑,落在人的皮膚上帶着森冷的寒意,就像是小六子死去那日。
魏玹的東臨小院,屋内燭火長明,在窗紙上映出兩道人影。
“主子,一切準備妥當,隻待……”
魏玹忽的擡手打斷廉進的話,眼神淩厲的看向門外。
廉進臉色變得警惕,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輕聲靠近門口,随後猛然開門,看到門外站着的人影卻一時愣住。
宋純熙站在門口,手中還拿着那支沾上張海血的簪子,眼神迷茫而驚慌,好似那迷失在叢林之中無措的小鹿。
“我......殺人了......”聲音帶着顫抖,濕潤的眼眸望着屋内的魏玹,像是害怕極了。
夜色漸濃,窗外的雪簌簌下大,廉進從剛才匆匆出了東臨小院便許久未歸。
屋内,宋純熙坐在軟塌上睫羽微微顫動,魏玹站在跟前用帕子沾着溫水細細擦拭了她手上的血迹。
那支染血的簪子被随意的放在一旁的桌上。
魏玹神色很平靜,宋純熙卻知曉他此時應當是生氣的。
“魏公公,我不是故意的......”宋純熙擡頭看着魏玹,身體不由自主的輕顫,眼神無辜又害怕。
從一開始,宋純熙的确從未想過要在坤甯宮内殺了張海,那樣隻會招惹麻煩,隻是聽到張海笑談小六子的死,她就倏然失去了理智。
待她回神,張海已然倒地,血流不止。
魏玹指腹劃過宋純熙的臉頰,替她拭去眼角不安的淚:“若真恨極了張海,想要他死的法子有千萬種,你卻獨獨選了最愚蠢的一種,平白髒了自己的手。”
魏玹調查過宋純熙,自然知道她與張海之間的恩怨,但他并未出手,因着他想,宋純熙應當是想自己親手報仇雪恨的。
隻是,她卻未用對方法,将自己置于危險之地。
宋純熙垂着眼眸,泫然若泣:“我錯了......”
“不,你并未有錯。”
魏玹挑起宋純熙的下巴,讓她直視着自己:“若有人惹你不快,殺了便是,隻是要用對法子,在這皇宮中,你要學會手刃自己仇敵的同時又不讓人懷疑到自己頭上。”
“對的法子?”宋純熙好似懂了,去細想卻又感覺一團迷霧。
魏玹嘴角挂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帶着些許循循善誘的意味:“這皇宮裡最不缺的就是替死鬼。”
聽了魏玹的話,宋純熙似是明白了什麼,手指下意識的緊了緊。
“若是哪日,我亦成了他人的替死鬼呢?”宋純熙用帶着濕氣的眼眸望着魏玹,似是随口問起。
話音剛落,宋純熙察覺出魏玹周身的溫度陡然下降。
魏玹嘴角扯出一抹笑,好似那在月下泛起冷光的刀鋒,寒意逼人:“那我倒是要瞧瞧,是誰敢動我魏玹的人!”
在這一刻,宋純熙恍若覺着魏玹對自己的在意,待她仔細去看,魏玹又恢複了那似笑非笑的模樣。
仿佛剛才的殺意隻不過是她的錯覺。
廉進去得無聲,回來時亦是悄無聲息。
正如魏玹所說,皇宮的人太多,就算是死了個張海也激不起多少漣漪。
屋内燭火跳躍,宋純熙坐在銅鏡前,出神的看着裡面的自己,橙色的火光映着她的臉忽暗忽明。
過了許久,宋純熙擡手将桌上洗過的簪子拿起,将它重新插回自己的發間。
縱是細細清洗過,宋純熙卻仍覺得上面有一股散不去的血腥氣。
書房内。
魏玹慵懶的坐在靠椅上,廉進站在他跟前彙報:“主子,張海的屍體已經處理妥當,定然不會叫人查到宋姑娘頭上。”
“嗯。”魏玹淡淡應了聲,手指一下一下在桌上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