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執安緊緊地盯着她的眼睛,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好像但凡她有一絲猶疑,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謝執安的頭發豎了一撮起來,林望舒看見手癢得緊,伸手去按。
他順從地低頭,任她動作。
林望舒坐在地毯上,比他矮一個身子,她湊過來的時候,身上的味道也順着傳過來。
他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味道,隻知道這是林望舒的味道,他從沒有在其他人身上聞到過這樣的味道,即使是類似,也不曾有。
他聽見她說:“不是啊,為什麼會這麼想,是我給了你什麼錯覺嗎?”
“沒有。”他說,“是我自己的問題。”
“不要總在自己身上找問題呀。”她這樣教訓他,聲音柔和。
她在安撫他。
燈光昏黃,他忽然想起了從前。
在他不懂得如何挽留愛人時,他選擇了最直接的方法——強求。
那時的林望舒像枯敗的玫瑰,她聲嘶力竭地問他,“能不能滾遠一點,能不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他不懂,不是說好了要喜歡我麼,不是說好了要在一起麼,為什麼突然就變了,為什麼不願意待在我的身邊了。
怎麼回事呢。
好像誰也說不清楚。
在這麼近的距離裡,他第一次意識到,人總是會變的。
等到林望舒不喜歡他的那一天,他又該怎麼辦。
難道還要走上從前的路麼。
他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回過神來。
往後退了一下,拉開距離。
滿懷馨香退卻,理智稍微回籠。
下一秒,她卻牽住他往回縮的手,“不要害怕,謝執安。”
“我說過的,我會像你珍惜我一樣珍惜你。”
“如果,我當初沒有和你有那一次的緣分,那你後面是不是就不會來找我了,還是說,是誰都可以。”
林望舒啞然片刻,她換了個姿勢,盤腿坐下,“我不得不承認,當初這場聯姻對方無論是誰都可以,但對方是你,我很安心。”
謝執安傾身抱住她,說:“有不同就夠了。”
林望舒哄小孩似的拍拍他的背,“ 不要不高興了,現在喜歡你也是真的。”
謝執安抵着她的肩膀點點頭,在自己的兜裡掏啊掏掏出一顆荔枝糖,放到她手裡。
林望舒低頭一看,笑了起來,“又是荔枝糖。”
“這段時間我吃過好幾種不同的荔枝糖,這種是最好吃的一種,就想着給你也嘗嘗。”
林望舒剝了糖紙,把糖塞進自己嘴裡,滿嘴的荔枝甜散開,讓她心神蕩漾起來。
居然也能分出一點心神,和謝執安提起以前。
“我媽說,我爸不是什麼好東西,她覺得她的苦難都是源于我爸,我其實能理解她,但我爸對我很好。”
她擡眼看向謝執安,強調“真的很好。”
“我小的時候生病吃不下飯,我媽沒耐心理我,但我爸擔心我的身體,哄我吃下了一整碗飯,那時候他就守在我的床邊,我睜眼就能看見他。”
“我媽總覺得外面的東西都不衛生,她總不讓我吃,就連我過生日也讨不上一個生日蛋糕,其實我知道一半的原因是蛋糕貴,一個蛋糕可能是我們家好幾天的飯錢,所以我從來不會主動讨要。”
“但我有時候考試考好了,我爸會主動獎勵我一個小蛋糕。你知道紙杯蛋糕嗎?那麼小一個,”她用手比劃着,“一塊錢一個,所以我小時候特别期待我媽要加班的時候,我爸來接我回家。”
“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們家好像就變了,”說着,她的神色落寞起來,“起先隻是一些小事,我爸不再往家裡買荔枝,他回家的時間開始變少了,之後他們開始冷戰,我很害怕,我問他們怎麼了,我爸隻是問我,如果他們倆分開了,我跟誰一起住。後來,他們開始頻繁地吵架。”
“再後來,我爸自殺了。”林望舒嘎嘣咬碎了嘴裡的荔枝糖。
這一瞬間,這荔枝糖居然甜得有些發膩,齁得像年少時吃的最後一口生日蛋糕一樣。
她從地毯上站起來,想去找水喝。
燈光昏黃,謝執安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像一尊精美的雕像,如果忽略掉他微紅的眼眶。
就連昭昭也安靜下來,一動不動地趴在他們腳邊。
他想說點什麼,嘴唇動了動,最後卻隻能一遍一遍地告訴她“别難過。”
林望舒的視線落在他薄薄的唇上,她舔了舔唇,忽覺口幹舌燥。
也許是昏暗的環境讓她忽然滋生出了一點勇氣。
林望舒躬身去追逐謝執安的唇。
林望舒柔軟的唇貼上來,謝執安整個人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林望舒第一次親吻,沒有經驗,唇瓣貼了幾秒,最後隻輕輕摩挲了一下,就想往後撤。
謝執安卻不肯放開她,他的大手握着她的後脖頸往下壓,林望舒退不了,隻能順着他的力道往前傾。
最後被他摟着腰帶到懷裡,坐在他的腿上。
“望舒是月亮的意思,”謝執安定定的看着她,說:“那天你給昭昭取名字,你問我知不知道為什麼,‘明月迢迢,我心昭昭’這才是我的答案。”
林望舒就看見謝執安眼角的痣在她面前晃啊晃,她隐約意識到了什麼,于是明知故問,“什麼意思?”
“明月在雲端,迢迢不可得。”謝執安頓了一下,才道:“林望舒,你是我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