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枝将人帶了出來:“師弟,他們便拜托給你了。”
金承:“師姐放心,我一定将他們平安送達。”
若娘:“小姐……”
陸枝:“走吧若娘,照顧好孟童。”
若娘坐在馬車裡一直向後望,依依不舍,她看了看孟童,終是決定留在陸枝身邊:“小童,阿姐這趟便不陪你走了,阿姐想留在小姐身邊。”
孟童很傷心:“阿姐,陸姐姐不能跟我們一起走嗎?”
若娘:“小姐還有要做的事,走不了。”
孟童懂事道:“阿姐,孟童知道一直以來孟童都是阿姐的累贅,孟童不想拖累阿姐,也不想拖累陸姐姐,聽陸姐姐說,怙州是她長大的地方,孟童會乖乖跟着這位哥哥去怙州,在怙州等着阿姐和陸姐姐一起回來。”
若娘抱住孟童痛哭道:“小童,不是這樣的,你不是阿姐的累贅,隻要小童平安,阿姐就什麼都不怕了。”
金承尊重若娘的選擇,說道:“若娘姐姐既已下定決心,金承便不再多勸,若娘姐姐安心,我定會将孟童小弟平安送到怙州,也請若娘姐姐照顧好我師姐。”
若娘:“若娘定然會的,孟童便勞煩金承小少俠費心了。”
孟童舍不得,從車裡探出腦袋朝若娘揮手大喊:“阿姐,阿姐,你和陸姐姐一定要來找孟童,一定要來!”
若娘朝着馬車揮手,直到看不見馬車的蹤影了,她才捂着嘴大哭。
小童,若阿姐能活下來,一定帶上小姐去找你。
陸枝沒想到若娘會去而複返。
她心裡酸脹:“若娘,你可真傻。”
若娘:“小姐,如今我回來了,你可再也不能,趕我走了。”
……
陸枝拆開了秦念钰的信。
信上隻寫了見面的地點和時間。
先是讓丫鬟扮作乞丐送信,信中也不提及因何要見面。
她這個二姨可真夠謹慎的。
陸枝仰靠在椅背上,手搭在額頭上閉着眼睛歎了很長一口氣。
好累。
這京城像是一片吞人的沼澤。
她有些……
走不出去了。
陸枝心頭煩悶,喊道:“若娘,給我拿壺酒來。”
若娘拿了過來,看陸枝狀态有些擔心:“小姐,莫要多喝了。”
陸枝應道:“嗯,知道的,你先去睡吧,不用管我了。”
若娘終是沒繼續說什麼擾她。
畢竟自家小姐向來說一不二。
陸枝又坐到了窗邊的屋檐下。
清晖灑了一地,院子裡的海棠裹上了一層淡淡的柔光。
陸枝飲了一口酒,看着褐色的樹枝有些愁,雖說這幾株海棠已經被她養活了過來,但它們一點要開花的迹象也沒有。
不會明年也開不了花吧。
随即她又想開了,開不了就開不了吧,萬物有時,生死有命的,勉強不來。
她又啜了一口,晃了晃酒壺,不禁苦笑。
古人對月獨酌,有感于懷,遙寄情思,風雅又意氣。
她吧,想學一學古人風雅,卻發現這風雅實在苦澀。
情思難寄,有懷難抒,真夠憋屈的,她想。
她猛地灌了一大口,一手提着酒壺,一手撐着腦袋看那幾株海棠,還是有些不甘心地想:
要是明年能開花就好了。
有道是“歲歲照海棠”,讓她也看一看這樣的春日盛景多好。
或許那時,娘親就能入夢來了。
酒勁上來,陸枝感到腦袋和身體分了家,手中的酒壺猛然脫手,咕噜咕噜地朝屋檐滾去。
完了,要吓若娘一跳了,她想。
預想中的酒壺落地碎裂聲并沒有傳來。
陸枝緩緩擡眸去看。
謝玄托着完好的酒壺蹲在她的面前:“看你如此這般,是在借酒消愁?”
“哪來的愁,都是矯情。”陸枝嘀咕道。
她戳了戳謝玄的膝蓋,調侃道:“你怎麼又來了?每回都從我這檐上走,可非君子所為。”
謝玄不以為意:“做你這檐上君子做習慣了,已去不了别處的屋檐了。”
陸枝:“你去不了可怪不了我。”
謝玄:“嗯,不會怪,是我心甘情願隻來這處的屋檐。”
陸枝雙手搭在膝蓋上撐着腦袋:“就你會說話,不過我愛聽。”
謝玄将酒壺放在窗桓上,坐到了陸枝身邊:“所以,今夜是為了什麼喝酒?”
陸枝:“唔……很多。”
謝玄:“比如?”
陸枝:“比如孟童走了,院子太安靜了,有些不習慣,雖然他平常也不怎麼吵鬧。”
“又比如今晚的月亮不圓,感到缺憾。”
“還比如,”她指了指那幾株海棠,“它們不肯開花,娘親不曾入我夢來……”
謝玄:“若你想要熱鬧,我将我的小書童送來,他是個歡脫的性子,定能讓你這院子熱鬧起來。”
“月有陰晴圓缺,這是天地常理,無力改變,若覺缺憾,便待它圓時再看。”
“人死後魂歸天地,便是這天上的星,人間的月,秦姨一直陪着你,自然無須再入你夢。”
陸枝趴在雙臂上轉過頭看向謝玄,所謂句句有回應,大抵就是謝玄這樣了吧。
她有些想哭,便把頭埋進了臂彎。
“那你呢?今晚為什麼來?”
謝玄:“今夜走過長廊時,無意間擡頭看了眼月亮,便無端感覺你在等。”
“所以我來了。”【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