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竟是自己現實中臨死前的酒店房間!
熊年年看着沈厭跌跌撞撞地朝地上虛弱的自己跑去,顫抖着手抱起,聲聲喚她,“師父,年年”
懷中的人早已氣若遊絲,黯淡的眼睛見到他卻還是一亮,緩緩擡手。
沈厭急切地貼近她的手,臉頰輕蹭掌心,“年年,我來了。”
他渴求自己日夜思念的人給出回應,可惜,對方早已被大火濃煙嗆的瀕死,方才的動作也隻是一瞬的回光返照。
一聲巨大的爆炸突響,熊年年眼睜睜地看着沈厭從一開始的欣喜到後來的絕望,最紅和“自己”被肆無忌憚的火舌徹底淹沒,
那個瞬間,她心口泛起止不住的疼痛,原來那不是幻覺,原來沈厭真的來找她了。
“阿厭……你好傻……”
揪着酸澀的胸口,周身場景再度變換,熊年年望着沈厭背着一具早已涼透的屍體踏上空中階梯,每走一步,每上一階,身上便會被雷擊電打。
不過十幾階,他本就傷痕累累的身體更加肌無完膚,即便如此,搖搖欲墜的他依舊雙腳沉穩堅定,不肯跌下階梯,甚至分出力量護住背上的人不受任何傷害。
她頓時淚流不止,失控地沖到沈厭面前大聲喊,“别往上走了!阿厭,你回去!”
一心救心上人的人聽不見她的聲音,他的目光專注在腳下,他的心思沉放在背後。
耳邊雷聲滾滾,面前電光閃閃,他捏了捏垂在身側的手,眼神缱绻溫柔。
“師父,别怕,等過了求天階,你就能和往常一樣了。”
“笨蛋!傻瓜!”
嗚咽聲不斷從唇齒内溢出,熊年年紅着眼,淚珠從臉頰劃過墜在萬丈之下。
他怎麼這麼傻?為什麼要為她做到這種地步?自己當初離開隻想讓他好好活着啊!
“傻子!你這個傻子!”
“為什麼你要做到這種地步?你就……”你就那麼喜歡我嗎?
答案分明清清楚楚,隻是越明白,熊年年就越是心如刀絞。
她目睹沈厭撐着不堪重負的身軀一步一步踏上千重階梯,任由新傷疊舊痕,仍舊步履堅定不移。
日新月替,鬥轉星移,熊年年陪着他走過了溫暖多變的春夏,蕭瑟漫天的秋冬,一年又一年,不知多少歲月。
久到她神思恍惚,飄在沈厭身邊看着背上氣息閉絕的“自己”,竟有一瞬間分不清現實夢境。
九天之下,在一個霜寒露重的初春深夜,他終是走到最後一層,搖搖欲墜的身體承受不住地跪倒在地。
“阿厭!阿厭你沒事吧?”熊年年透明虛幻的身影焦急地圍在他身邊查看。
沈厭的手死死護住背上的人,疲憊無神的眼睛緊緊盯着月明星稀的夜空。
下一刻,遙遠天邊傳來一聲濃重的歎息,“吾兒,你何苦為一凡間女子做到如此。”
“我已經如你所言踏過萬重求天階,救她。”
“千萬年來,走到求天階最後一重的神仙妖魔寥寥無幾,他們不是為權則是為名,而為情者,吾兒,你是第一人。”
“救她!”
“吾可以救她,不過你要做回紫虛上尊。”
沈厭不語,手默默攥緊了冰涼的柔軟。
見此,熊年年幹涸的眼睛忍不住濕潤,她明白他此刻的猶豫,做回紫虛上尊就意味着要與她分隔兩個世界,也許有一線生機,也許再無見面的可能。
可她知道,他會答應。
“好,我答應你。”沈厭把女子抱在懷中,留戀不已地撫摸着她毫無血色的臉頰,“師父……”
僵硬發青的身體漸漸透明,消失的刹那,他猛地吐出一口血,無力地跌在地面,神思恍惚之際天道威嚴莊重的宣判落在耳邊。
“紫虛上尊,你雖回歸天界,但為一己之私屠戮魔界上萬條性命,罪業深重!”
“現罰你鎖在天柱之上,受誅神劍日夜穿心裂魂之苦三千年,你可願意?”
“本尊,願受此罰。”
沈厭深深阖上雙眼,不過一息,破碎不堪的身軀便已消失在天地之間。
看着飄蕩遠去的光點,熊年年泣不成聲,她想跟随而去卻被莫名的屏障擋住了腳步。
有人走到身旁,她扭頭看去,是一個頭發胡須皆發白的老頭,雖然臉上帶着笑意,但莫名讓人感到不怒而威。
“在此處看到你,想必吾兒已經到了破除禁锢的時候。”
“你,你是天道?”
“是。”天道看向她。
“你說的禁锢是什麼?”
“他以魔界衆生靈為祭複活你,殺業過重便會化作枷鎖扣鎖己身,你在他胸口看到的圖案就是罪孽給予的反噬。”
熊年年無言,抽了下鼻子,嗡嗡道,“所以,你懲罰他是為了減輕罪孽,好讓之後詛咒發作起來不那麼厲害痛苦?”
天道訝異一瞬,未曾想她有此聰慧,“不錯。”
聯系前因後果,她擡眸對上他的目光,“你當初救我,也是因為我是解救阿厭的關鍵。”
“是。”天道毫不避諱地點頭,“救吾兒的唯一之法,便是他困在你身上的心結。”
熊年年默然。
“至于如何救,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說到最後,聲音變得極為缥缈。
與此同時,周圍的景象漸漸退出她的視野,不過眨眼間,人已經回到了現實。
熊年年從地上慢慢爬起,看着面前痛苦不已的沈厭,含淚笑起。
“阿厭,别怕,等此番過去,我們就能和往常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