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隻有一盞床頭燈,在這種幽微的燈光下,何徑寒掃了李獻玉一眼。
什麼表情沒看清,就是那個氣勢,李獻玉隻覺一股涼氣從後脊骨直竄天靈蓋,再猛的想到于鈴動手前自己說了些什麼,悄沒聲息的,發小乖覺閉嘴。
一時間,病房又隻剩下點滴的聲響。
而何徑寒雙手交扣放在腿上,神色很是惘然。
向來精明的女人已經保持這種姿勢靜坐很久了,在竹隐裡的畫面反複出現又消失,她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什麼都沒想,隻有心髒處傳來的鈍痛感,一直持續作祟。
女人視線彼端,病床上的夏可也是面色蒼白,盡管臉上的糟亂淚痕早被擦拭幹淨,但眼尾通紅不散,可想見之前哭的……
尤其,女孩兒好像還沒意識到自己在哭泣。
好像哭泣隻是她……身體自發的反應……
想到此處,何徑寒仰頭深吸口氣,也眨了眨自己發熱的眼。
這口氣壓在胸口,久久才被吐出來。
原來溫柔也是一種強大的力量,溫柔的刀子,割在身上心頭,更是一種綿密不斷的疼,這種持續的疼痛,好像細微得可以忽略,又好像,一寸寸往裡鑽,深可見骨……
何徑寒閉眼,強迫自己冷靜。
李獻玉少見這樣的何徑寒,到底是一起長大的,再遲鈍也有些悟了。
“你說你,以前還是把校花都掰彎的高手呢,不是說自己對情人是最溫柔的嗎,怎麼……怎麼偏偏對夏可……”
對夏可就不講情面也不講方法了,鬧到這一步,鬧得這麼僵,不知道的,還以為何徑寒就是要往死裡針對,不用收場了呢!
“是我不對。”
女人聲音低低響起。
李獻玉很是懵了一瞬,緊接着瞪眼,“不是,你剛說啥?你說……”
他沒聽錯吧,何徑寒認錯了?
老天啊,從小到大,大小姐她認罰可以,認錯那可是……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這是什麼萬年難得一見的……
還沒想完,何徑寒微啞重複道,“我說,是我做的不對。”
“!”震撼,當時就是很震撼!!
震撼完,細品其中深意,李獻玉更是不能冷靜,“不是,你,你這……”
李獻玉整個人都要不好了,“你這就反應過來了,不需要我勸了?你真的覺得是自己的不對,雖然夏可萬萬是惹不到你的,但是……但是你真的知道……”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姐姐!!
随着李獻玉錯亂的話,何徑寒眼前又浮現出女孩兒暈倒前的樣子,縱然竹隐裡燈光黯淡,但是離得那麼近,她不能,也不會看錯,那雙眼睛裡驟起的流光溢彩……
不會看錯,那雙眼睛在提起夢想時,驟然被點亮的光澤。
——“我不會回去了。”
——“我想繼續設計,這本來就是我的夢想……”
——“對不起,就當我騙了你的錢吧。”
随着畫面,殘忍的真心話亦緊跟浮現,一個字一個字重重砸在何徑寒的心上,讓她呼吸再度紊亂,胸膛起伏,微顫的雙手上贲起青筋。
手再次緊壓住胸口,極度的窒息感中,呼吸急促。
難受無以複加,卻無法被形容,隻有承受消化。
她不是病了,她隻是被人傷了心。
何徑寒哂笑,無不諷刺,“知道啊。”
李獻玉讷讷好半晌,不可置信問出那個唯一的可能,“你……你不會是喜歡夏可吧?”
何徑寒睨李獻玉,“你是傻逼嗎?”
這都看不出來,還用問的?
李獻玉不及對此種侮辱表示憤怒。
何徑寒緊接着一句話又把他定在原地。
何徑寒說:“我當然喜歡她。”
從第一眼見到,她就喜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