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繞地球一圈又一圈,春天的花朵枯敗之後無人在意,夏天的豔麗取而代之,時間來到長日照。
林遠君來到這個學校已經一個月有餘,脫去春季的薄外套,穿上短袖,解放雙臂的時節也已經到來。
雖說林遠君要用真心對待她們,但是她執行起來卻十分困難,林遠君下意識地拒絕高涵和高婉雲的善意和邀請,這也不能怪她,一個從前時時刻刻用尺子衡量利益以使自己内心安甯的人,悲觀主義和利己主義已然成了她性格本色,怎麼會轉變成一個樂于奉獻而毫不索求的人?
她的内心告訴她說:或者她想表現出來的真心也是因為愧疚,這是她們應該得到的補償,如果這是一場公平的交易,那麼你也應該滿足她們的需求。感情就是利益互換,這沒錯,不過她們需求什麼?她按這個邏輯走下去:如果她們的需求就是滿足好善樂施的心,我就應該極力配合她們,幫助她們把我打造成一個受害者的形象,等待别人施以援手。如果她們是真的為我好呢?那不可能,這在人性本質上不成立。
林遠君全盤接受了她們的好意,她也不再拒絕高函的邀請,偶爾表現出可憐相,展示一些無關痛癢的脆弱。林遠君沒有親昵或是大膽一些的行為,還是規規矩矩,臉上挂着禮貌疏離的微笑,隔着一層厚障壁的模樣。有時,她會不小心流露出自己的真實情感,人難免被觸動。之後痛苦糾結襲來,她已經找到了囚籠,這裡安全信賴,她不能把手伸出籠外,就算是看一眼籠外的世界也不行,人對于她來說必須隻能是一個抽象概念,她不該去深入了解她們,否則她會再次心如刀割。至于之前說的真心,自己滿足她們的需求就算是真心了。經久的自我洗腦已經成了良藥,她服下它,宣稱這是史上最好的藥。
但是,最近高函對她疏遠了。這種感覺就像是林遠君手上抓了一把沙,這把沙逐漸從她手裡流失,她幾乎不能感知到這把沙将要永遠離去。高函不再天天纏着她,隻是必要時來找她,一起上學,一起放學,其他時間都有别的人占用她的時間,就好像她們隻是一起上下學的普通朋友,普通鄰居。林遠君對于這種平平淡淡的關系很滿意,但是心裡面總覺得有一把幽暗的火在,不知為何她偶爾看到高函和她的朋友們說說笑笑,心中怅然若失。自己的珍珠被帶走了,自己又是形單影隻。高函的愛無處不在,林遠君是她普通的過客,高函隻匆匆看她一眼,再也不會回頭看她。林遠君想質問高函為什麼這樣對她,但她沒有任何立場。對于高函,一絲微小的可能性被她掐滅,她和高函的關系止步于此了。
六月初,這座坐落在連綿青山裡的小鎮裡的氣溫尚不高,她們的小鎮學校将要舉行夏季校運動會。消息一經傳出,全班都沸騰了,女生們激烈地讨論自己要參加什麼項目。林遠君在之前的學校裡不愛參加體育競賽,她自認為自己的體育神經很差,不能做出貢獻或是有高光時刻。林遠君盯着項目表思考了一會兒,把個人項目和團體項目一項項排除,最後所剩無幾,把項目表拍到一邊,決定不參加了。
班上的女生争先恐後地報名參加競賽。或許是她們在家裡幫忙幹農活的緣故,班上的女孩們皮膚健康,體魄強壯,有一些人白卻不是不見光的白,充滿着年幼的小馬駒一樣的活力,散發着青春的氣息,林遠君羨慕她們的勇氣和自信。
午休時間,李雨逮到發呆的林遠君,作為班上的體育課代表,她有責任為新同學融入班級做出貢獻。她走過來問林遠君:“遠君,你有沒有想參加什麼項目呀?我們女子四百米接力還差一個人。”,林遠君搖搖頭,抱有歉意地對她笑:“不好意思,我還沒想好。”,這時跑女子四百米的女生們團團圍住林遠君,王子南大步一跨,蹲在她小腿旁邊,像一隻大狗,擡頭眼睛放出光芒:“你真的不去嗎?我們團隊很需要你這樣的人才,鹭鹭你幫忙說說話啊。”,蔣鹭直接一屁股坐在她對面:“來吧,遠遠!啊不對,還是君君好聽一點……”,三雙放光的眼睛落到她臉上,林遠君一一掃過她們的臉,每個人眼睛睜大了,緊張地吞咽,在等待她的回答。林遠君無奈地笑笑:“好吧,我參加。”,王子南按着林遠君的課桌,借力一下站起,一邊搖頭一邊煞有其事地為她鼓掌,一臉驕傲。鯉魚滿意地笑了起來,然後在旁邊填表寫寫寫,蔣鹭不好意思地表示歉意。
項目表填完了,林遠君看見女子四人接力跑後面的白色框框裡面有她的名字,感覺有些奇妙,這是自己第一次參加團體活動,還有鯉魚,子南,鹭鹭。林遠君撫摸這張紙,覺得自己和她們的關系進了一步。王子南幹勁十足:“那我們今天放學後就留下來練習吧,長此以往,冠軍近在咫尺啊!”,蔣鹭踮腳狠狠敲了一下她的頭:“哪有立刻練的啊,笨。”
“那什麼時候?啊!你敲得我好痛……”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人别鬧了。我記得遠君你是要坐半小時三輪車回去的,是嗎?我們現在一起約個練習時間怎麼樣?”
“我家就在鎮上,回家方便,時間随意。還有王子南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