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霄無聲的落在屋頂,當了回梁上君子,正聽鳳穆槿問:“父君可還好?”
“貴卿受了驚,已經服了湯藥歇下了,今日實在太過兇險,您也快些歇息吧。”玉蘭今日目睹了全過程,這會子心口還怦怦直跳。
“平日裡,他們不過使些陰招,今日竟是想害我皇姐的性命。”鳳穆槿心有餘悸,怪不得嫡子一黨這幾個月如此安分,原來在今夜等着他呢。
他一旦入獄,父君與皇姐也難辭其咎,必是不能翻身了。
想來也是心酸,今夜大殿之上,父君獨木難支,往日與其交好的豪門貴子和與自己交往甚密的一衆哥哥弟弟竟無一人站出來說一句公道話。
最令他痛心的,是在他母皇的心中,寵愛了十多年的福瑞之子,原來一直都是一顆待價而沽的棋子,他死後,也許還會有許多個祥瑞之子,祯祥之女立足于後宮之中。
鳳穆槿到底還是年紀小,縱然通透聰明也免不了委屈落淚。
“公子莫要傷心,好在還是有講公理的貴人在的,您不如想想如何答謝于她。”玉蘭最怕鳳穆槿傷心,每次動了氣總要在榻上歪上十數日才能養足氣血。
提到鳳霄,鳳穆槿神色激動道:“莫提那人!”
激的鳳霄差點沒從房頂上掉下來,她穩了穩身形,運功将鳳穆槿那股又急又氣的心緒壓了下來,随後掏出一根迷香,将迷煙吹入了屋中,片刻後,識海中那亂撞的思緒才消停下來。
她跳入房中,将鳳穆槿放上床榻後,才坐在一旁給自己倒了杯茶。
鳳霄忍不住腹诽,這天劫當真恐怖,平日裡那些個什麼花魁,公子榜榜首她見了也不過就說個好字,怎麼每次見到這鳳穆槿的皮囊,就要忍不住多看幾眼,怪不得琏卿懷裡都摟着一個了還不忘差人給自己報信。
“我今夜又救你一次,你倒好,像個小貓一樣不分青紅皂白的呲人。”鳳霄拍了拍鳳穆槿的臉蛋,覺得手感尚好,又沒忍住捏了幾下,“既然你喜歡宮外,我就安排你出宮玩些時日,這樣總不能再朝我亮爪子了吧?”
茶喝了,人摸了,鳳霄很是滿足,扭頭想要離開時,被榻上的貓一把拽住了手臂。
一回頭,寬大的袍子落下,剛好露出了一整條白皙的手臂,那臂腕上系着一物,正是一條燙金發帶。
鳳霄從不懷疑自己下藥的劑量,小皇子應當隻是下意識的舉動,可自己的束發之物就這樣被一圈一圈的纏在腕上,相伴而眠,還是令她猛的咽了口唾沫。
她局促的掙脫了桎梏,用術法将他腕上的發帶收了回來,接着跳窗而出,直上房頂。
“小玄霄,一根發帶還需要用靈力?”
鳳霄聞聲看去,隻見房頂上站着一個比鳳霄還要高出半個頭的精壯男子,穿着墨色長衫,發絲未束,随風飛舞,看着就是個桀骜之人。
“墨螭兄,您老大駕光臨,小妹有失遠迎,失敬失敬。”原來這人便是如今的墨家家主,同時也是靈媒之主的燭龍墨螭。
“你竟然還有興緻與我貧嘴?房内之人你打算如何處理?”墨螭皺着眉頭問。
“上古神獸果然手眼通天,什麼都瞞不過你。那敢問墨兄有何良策,好祝小妹我一臂之力。”鳳霄對着墨螭作了一揖。
“你不是已經給他練了定魂珠了麼。”墨螭一眼就看穿了她。
鳳霄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若是定魂珠能解這勞什子天劫,那我煉上個十顆八顆也無妨啊。”
“煉你個頭啊!”墨螭免不了有些氣急敗壞,“這定魂珠可是拿你的精魄靈魂煉制的,為了這麼個凡人,沒必要賭上你下一世吧。”
這顆定魂珠用了鳳霄的雀陰一魄,輔以靈力滋養而成,倘若鳳穆槿身死,定魂珠便能護主,保住他的殘魂,但同時也會随着宿主輪回轉世,那麼鳳霄的下一世便會缺少一魄,與常人有異,甚至夭折當場。
“你們神獸有神格,在乎輪回轉世一說,我說到底也是個凡人,哪有心思操心下輩子的事?小皇子因我而受此災禍,我想從天道手裡把他搶回來。”鳳霄坐在房頂上,掀開瓦片看着鳳槿的睡顔,他眉頭緊皺,似乎被夢境魇住了,鳳霄見此,默默加大了些迷香的劑量。
墨螭破空來到鳳霄面前,抓起她的手腕查看脈象,随後罵道:“胡鬧,我知道你心有蒼生,可若是你因為天劫早早殒命,那你口中的蒼生百姓呢,誰來護着他們?”
“這世上不是隻有我一個馭靈師,若要我犧牲他來換我苟活,那我與鳳椅上的那位有和不同?這又不是戰争,不用雙方拼個你死我活,我能做的就是保他一世安穩,魂魄不消,僅此而已。”鳳霄此刻有無力感湧上心頭,避了他三個月,自己還不是乖乖的出現在了大殿之上,後面還不知要多麼小心的幫他避禍。
“我活了數千年,難道還找不到替代之法嗎,我這就去把定魂珠給你拿回來。”墨螭可不管這些,一揮袖子就要下去。
鳳霄一把将其拽住:“晚了,已經融合了,這會我還能感受到他在夢裡對我發洩不滿呢。”
“你!”墨螭氣急,手中結印道:“融合了我也可以把它拔出來,再不濟也要把你這半身靈力拿回來!”
見墨螭如此,鳳霄免不了拔高了些聲音:“墨螭兄,若是你有辦法,就不會在此時去拔一個凡人的魂魄,你明明知道,煉制定魂珠已是眼下最優之法了。”
鳳霄所言不虛,墨螭的身形一僵,結了一半的印散在夜風中,他望着天上明月,無奈道:“洛家不該得此下場啊。”
墨螭與每一任的家主都交往密切,此刻聽他少有的提起祖上洛家,鳳霄不由好奇道:“您與我洛家到底有何淵源?”
“小屁孩少打聽,罷了罷了,一切看你的造化吧,大不了等你二人輪回,我去将定魂珠煉化回來,交還于你的下一世,也稱得上是物歸原主。”鳳府家主都難得壽終,墨螭已經送走過太多位摯友,他不想鳳霄也過早的離開,奈何又無能為力。
說話間,他的手心閃出一縷藍焰,“若是我早些猜到當年這個彩雀繞梁的小孩是你的劫數,怎會留他活到現在?”
墨螭手中的藍焰常人沾之即死,吓得鳳霄趕緊蓋上了瓦片,“行了,墨大哥,你就别打他主意了,無論是小皇子還是嬰孩,你都與我一樣下不去手,再說了,神斬凡人也會遭反噬不是。”
“我可不在乎你們人類的性命,我是靈媒之主,又不是你們人類的統治者,你好自為之吧,這次閉關太久,我要趕緊回去看看我那不省心的弟弟去了。”墨螭懶得看她維護鳳穆槿的樣子,丢下一個瓷瓶後,消失在了夜空中。
鳳霄好笑的收好瓷瓶,這位大爺,嘴上說着不在乎,實際上還不是一出關家都沒回,就來給她送藥來了。
回到鳳府服下墨螭的靈藥後,鳳霄的剝魂之傷總算沒有再惡化的趨勢,同時,離宮修行祈福的聖旨也已經傳到了鳳穆槿的手中。
萬甯觀是皇家道觀,内設行宮,鳳穆槿去了倒也不會過于委屈,然而,他此刻卻無暇顧及聖旨的内容,而是在滿宮的尋一根發帶。
“本宮昨日在殿上時還在呢,怎的就不見了。”鳳穆槿急得直轉,親自與下人一起翻找起來。
“殿下,昨日大殿上兵荒馬亂的,許是落在殿中了呢,咱們宮中好看的發帶很多,多帶幾根走便是,若是宮外有好的,奴才便一同買了。”玉蘭不知道發帶的來曆,隻當他主子是喜歡那發帶的制式。
尋了半日,鳳穆槿失魂落魄的看着手腕,這可是那人留給他最後的一點東西了,若是尋不到,那她曾經出現過的痕迹就真的一絲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