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懷送抱,倚門賣俏,與那秦樓楚館中賣笑的侍人有何不同。
他悔恨不已,隻覺得自小的男則男訓都白讀了,定是要被那鳳霄看輕了去。
識海中橫沖直撞的情緒激的鳳霄的内息紊亂,她提醒玉蘭道:“你家公子醒了,去伺候他早起吧。”
玉蘭雖沒得鳳穆槿傳喚,但鳳霄既然發話了,他還是進屋去瞧了一眼,果真見他家公子捂着腦袋坐在了床沿。
同時,瑜遙的人也端着一應器具魚貫而入。
“公子,鳳參将着實有心,她得知您胃口不佳,一大早打了些鮮魚來,這會子在廂房替您煨魚粥呢。”
鳳穆槿聽了這話,臉色好了許多,他快速的穿戴齊全,步伐輕快的去了廂房。
“殿下,睡得可好?”
鳳霄長身玉立,站在廂房門口,像是在侯着他一般。
鳳穆槿不好意思起來,鳳府長老如此屈尊降貴,實在是太委屈她了,他遣走玉蘭,輕聲回道:“你這府邸碧瓦朱檐,蔥蔚洇潤,倒是得了兩日好眠。”
鳳霄心想,我日日給你灌靈力,不得好眠才怪了,面上又說:“殿下不嫌棄就好,我煨了些魚粥,殿下可願賞臉用些?”
鳳霄夾了幾片處理過的魚肉投入已經煮了許久的精米粥中,随後又加了些姜絲黃酒,碳火噼啪間,米粥咕咚冒泡,帶着魚肉的清甜鑽入鳳穆槿的鼻子中。
他點點頭,坐到了鳳霄對面,疑惑道:“女子遠庖廚,為何你如此精通廚藝?”
魚肉鮮嫩,攪動間已經熟透,鳳霄為他盛了一碗,手一拂過碗沿,裡頭的粥就已經到了合适的溫度,這才答他:“算不上精通,隻是我自小喜愛獨自出門遊曆,山間地頭去多了,也就與百姓學了一些。”
“你倒真與那些屍位素餐之人截然不同,若旁人站到了你現在的位置,恐怕早就飛揚跋扈,目空一切了。”
鳳霄失笑,小皇子今日一反常态,竟搜腸刮肚的誇起她來了,想來是在為昨晚的失态而試探她的态度呢。
“趕緊吃吧,這粥我可煨了半個時辰了。”
鳳穆槿沒有得到她的回應,隻好攪動着碗中的粥,魚肉滑入口中,米花粒粒爆開,他一下就嘗出了五條草的味道,驚喜的問:“這是上次你為我炙烤的那種靈魚嗎?”
“殿下好記性。”鳳霄見他食欲大開的模樣,不知為何有了些許滿足的感覺,讓她忍不住想要給予他更多。
無條草鮮嫩,鳳霄又是拿靈泉水烹制的,小皇子一連喝了三碗,才覺得壓下了胃中的饞蟲。
“我是不是太能吃了…”鳳穆槿反應過來,頗為尴尬,哪有兒郎有如此胃口的,任誰看了都得笑話。
鳳霄将消食的果飲子遞給他道:“宮中飲食講究食不過三,且不給飽腹,好不容易出了宮,還講究那些無用的作甚,盡管做你想做的,吃你想吃的就是了。”
“好啊,霄娘,你居然在這吃獨食!”慕容琏一大早沒看見鳳霄,一路尋到了廂房。
鳳穆槿見到有其他人在場,下意識的坐直了身子,端出了他那份高貴矜持的模樣。
慕容琏看見皇子也在,猛的刹住了要貼上圓椅的屁股,改成了俯身弓腰的模樣。
鳳穆槿忍住笑意,免了她的禮。
“慕容小姐,你若是不嫌棄,不如留下用些。”
“是啊琏卿,要不一起吃點?”鳳霄在在一旁附和。
隻是她的眼神憑空多了些淩厲,大有一種慕容琏敢說一個好字,就把她一起片了丢進去煮粥的意思。
慕容琏肚子裡暗罵鳳霄重色輕友,又瞧着那粥咽了咽口水,最後隻敢說:“不了不了,擾了五皇子用膳,真是罪該萬死。”
“既如此,我們就出發去處理正事吧。”鳳穆槿心裡還裝着昨天的那對父子,想着要給他們一個交代。
于是四人喬裝成普通的商賈模樣,來到了城郊的屯子裡,順利的找到了昨天的父子。
趙錢氏既感念貴人的大恩,又懷疑他們要幫忙狀告衙門的真僞,思來想去,已經輾轉了一晚上。
屯上來了商人的馬車,又帶着些佩了刀的小厮,别家的農婦們都在門口拉長了脖子瞧着,直到看見他們進了趙錢氏的家中,一些膽大的農婦和孩童便一起圍到了外邊,扒着牆瞅着,不一會就裡裡外外圍了好幾層。
“哎喲,各位貴人果真是守諾之人,小人的院子雜亂,也沒有精緻的吃食,還望貴人們不要嫌棄。”見到他們來,趙錢氏七上八下的心可算是落地了,他連忙帶着他的兒子小滿從屋内搬出了幾張長條凳,又找了新麻布巾子擦了,甚至把家裡唯一的桌子搬到了外頭,在上頭擺上了幾個瓷碗與點心,看瓷碗的成色,應該是連夜買來的新碗。
做完這一切,他帶着小滿拘束的立在了一旁。
鳳穆槿出來這些天,頭次下了鄉,見到了農田與草屋,驚訝之餘,對這些百姓也是更加的心生憐憫,他沒有任何嫌棄的神色,而是溫和的攜着小滿坐了下來:“趙家郎君,你這院子溫馨又不失整潔,足可見你是個細心賢惠之人,不要緊張,與我們一起坐下說話吧。”
陳錢氏雖然覺得鳳穆槿與沈宸兩位公子面容和善可親,但他還是謹慎點看了看周圍的帶刀小厮,又瞅了瞅鳳霄與慕容琏二人,看清了她們面色如常後才敢帶着小滿挨着凳角坐下了。
許是看出了陳錢氏小心翼翼的謙卑之态,也為了不讓陳錢氏覺得自己是個嫌貧愛富之輩,鳳穆槿端起了桌上的瓷碗。
碗至嘴邊,從未用瓷碗喝過茶水的他還是停頓了一下,同時,玉蘭急急的喚了一聲公子。
鳳穆槿回頭瞧他,玉蘭趕忙掏出了一塊銀牌,示意他要先驗毒。
“不必了。”鳳穆槿搖搖頭。
他心中笃定,若是此處有一絲一毫的危險,鳳霄是決計不會讓他一同前來的。
他就着碗沿,淺品了一口那暗紅色的茶湯,入口後隻覺得有一股煙焦味混着微酸的氣息鋪面而來,全然沒有半點茶香可言,他面上忍住不顯,隻是把碗放回了桌上,決定不再碰它。
見鳳穆槿賞臉喝了茶,陳錢氏的膽子也壯了些,“各位貴人,小人想了一夜了,決定和你們一同上那公堂上去,你們看着就不是等閑之輩,定不會将我老弱棄之不顧,若是能接回我妻主屍骸,小人自當當牛做馬報答貴人們的恩情,若是真沒了辦法,小人就是進牢裡蹲上幾年,也毫無怨言,絕不賴着你們。”
陳錢氏隻是個鄉野村夫,這番說辭定是練了許久才說的如此順暢,說完後,他松了口氣,滿眼期冀的看着衆人。
沈宸一貫不喜歡男子嬌滴滴的做派,見到這陳錢氏有如此膽魄,心中對其欣賞了幾分,礙于鳳霄鳳穆槿都在場,他不好多言,反倒是慕容琏,她一向心直口快,對着陳錢氏道:“既然我們在這,就沒有讓你一個寡夫去敲鼓鳴冤的道理,你就放心吧。”
說完後,沈宸暗地裡扯了扯她的衣袖,他才悻悻的問鳳霄,“霄娘,你說是不是?”
鳳霄點點頭沒有下她的面子,“隻需你們受害的親屬按個手印即可,剩下的都會由這位慕容娘子負責到底。”
此話一出,窗外看戲的鄰裡中,不知從哪冒出一個聲音。
“算我一個!”
有一就有二,另一邊的人縫裡也傳出了同樣的聲音,不一會兒,已經有五六人同時幫腔。
直到有一老兒,柱着拐棍蹒跚的擠到了最前方,扯着嗓子喊:“要告狗官,算老朽一個!”
司琴對着鳳霄微微颔首,鳳霄随即問趙錢氏:“那老人家是何人?”
趙錢氏伸長脖子一瞅,随即答道:“這是我們屯裡前任鄉紳的正夫,趙何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