竈頭上挂着的一排,自然是林漁這些天打來的獵物。
兔子,野雞,狍子……少說也有七八隻,幾十斤的肉都被挂了起來,排得整整齊齊的。
經過柴火的烘烤,空氣裡都遊弋着油脂的香氣。
春娘表情呆了呆,黎老根也有些懵,“這些是?”
山貨?
“這是嫂嫂打回來的。”顧小丫驕傲得挺起胸膛跟外祖父誇起了嫂嫂,“我嫂嫂可厲害啦。”
春娘也瞬間明白了,油燈光線暗,看不清她的神色,但她垂着的手卻緊張地拽着衣袖。
阿漁這丫頭之前問山裡的事情,她就該猜到的,所以她離開的這幾天,阿漁真的是去了大青山。
春娘心情複雜。
而此時的廁屋,林漁見老太太暫時歇下便輕輕關上了門,門外,顧二郎小小聲,“嫂嫂。”
林漁對着他低低噓了一聲,端着油燈走到了堂屋,二郎跟在後面,林漁便小聲跟他說了一下黎家發生的事情。
顧二郎聽完緊緊皺着眉頭,小大人似的,但很快,眉宇間的褶皺就松開了,低聲道,“嫂嫂别擔心,黎家那邊遲早會恭恭敬敬地來請兩位長輩回去的。”
林漁倒是詫異他的鎮定,在春娘眼裡,連林漁都隻是個沒長大的孩子,更何況是兩個僅五歲的龍鳳胎。
不過林漁可從來沒把兩小隻當孩子看。
就比如現在,她想到了其中關竅,忍不住笑道,“我回來的路上聽小丫說,黎家有兩個表兄是在縣城讀書的。”
顧二郎朝林漁投來一個亮晶晶的眼神,“嫂嫂真聰明。”
林漁:“……”
來自五歲小孩子的誇贊,大可不必。
士農工商,大雍國除了開國太祖之外都重文輕武。
但有一前提十分重要,那就是守孝悌。
連五歲的顧二郎都知道,隻能說黎家兩兄弟目光短淺。
“我猜大表哥和二表哥一定不在家。”顧二郎道。
林漁回憶了一下,确實隻看到了黎家的幾個小蘿蔔頭,笑得意味深長。
“确實沒在。”
顧二郎,“秋收剛過,他們應該是回縣學了,不過等他們回來,黎家肯定有好戲看了,咱們啊就等着看戲好了。”
顧二郎說完眼神狡黠,他最近按時喝藥,吃食上也很舍得,臉色不再是以前的病态蒼白,已漸漸有了活氣,說着話的時候很是靈動。
林漁忍不住在他腦門上薅了一把。
春娘做了手擀面,因大家忙活了一天,此時天色也不早了,大家匆忙吃完後便歇下。
晚上顧小丫睡在了林漁房中,以往她都是跟春娘一起歇息的,今晚上春娘要照顧母親王氏,騰出來的房間又給了黎老根,她就隻能跟着林漁了。
彼時屋外夜色暗沉,顧小丫卻睡不着覺,“嫂嫂,我睡不着。”
林漁在想事情也沒睡,把被子朝小丫頭那邊拉了拉,“激動?”
顧小丫“嗯”了一聲,“看到舅舅舅媽們吃癟,高興。”
說完她便忍不住跟林漁說起了以前去外祖父家的過往,“外祖父和外祖母對我們很好,大表哥和二表哥對我們也不錯,就是舅舅和舅媽們……”
顧小丫想起了曾經,那時的她還是個‘小啞巴’,沒少挨舅媽們的白眼,也見識過舅媽舅舅們當面一套背地裡一套的作風,小小年紀也便學會了看人眼色。
“以前大哥在的時候就讓我和二哥少去。”
林漁道,“你大哥是對的。”
顧小丫立馬高興了,感覺嫂嫂承認大哥比承認自己還要高興。
但一想到大哥……
“要是大哥哥還在就好了。”
顧小丫的心情就瞬間低落了下來,下一秒,一隻溫暖的大手就拂落在了她的頭頂,“睡吧,别想太多。”
林漁本想跟小丫頭說人死不能複生,過去的就過去了,要着眼當下,但顧小丫才五歲,那些所謂的大道理與其說是在勸小丫頭,不如說她是在安慰自己罷了。
一夜無夢。
翌日,春娘早起在廚房忙碌,為了不影響其他人休息,春娘放輕了手腳,卻不想,有人推開了院門,定睛一看,就見林漁一手拎着一桶水進來。
春娘驚呆了,“……阿漁!”
“阿娘早。”林漁為了方便鍛煉衣袖和褲腿都紮了起來,被春娘撞見了也不遮掩了,将水桶裡的水一桶一桶地倒入陶缸裡。
她麻利的模樣看得春娘半天沒回過神,見林漁拎着桶轉身又出去了才追着,“你慢點兒。”
林漁“哎”了一聲飛快地離開小院,而春娘站在院子裡懵着,兩桶水,這麼輕松的麼?
早飯時,春娘先伺候了二老洗漱用飯,等她上桌時就忍不住朝林漁打量,她有點想不通,她不過才離家四天而已,家裡不僅多了幾十斤的野味,連看着瘦瘦小小的阿漁也變了個樣似的。
察覺到春娘的目光,林漁擡臉沖着她笑了笑,“阿娘,我待會兒要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