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回半小時前,五條悟頂着他的小圓墨鏡跟着你到公寓門口的時候,你還沒有意識到他要留下來。你像往常一樣和他擺擺手,說:“路上注意安全哦。”
其實比起給最強叮囑安全事項,好像這時候擔心一下沿途咒靈的安全比較實際。以往五條悟會誇張地“哈”一聲然後非常嫌棄地擺手離開,但這一天不同以往:他不知道為什麼扭開了臉,然後“很不五條悟”地摸了摸鼻子。
“我今晚會住在這裡啦……你沒意見的吧。”
這種時候有意見也太不講理了吧?你下意識搖頭,然後問:“是明天有很早的任務嗎?”
五條悟跟在你身後跨進房間:“沒有啊。”
“哦,”你說,“冰箱裡有我昨天凍的黃油餅幹胚,我等下要拿出來烤,可能會稍微有點吵哦——你這個眼神是想等下直接吃一塊嗎?”
“不要這麼小氣嘛澪,”五條悟說,“我要吃三塊。“
于是他把高專的校服外套脫下來,然後輕快地跑進卧室換了件黑色的T恤。你留在廚房,原本想和平常一樣系上圍裙,可是忽然覺得那樣可能會有點醜,所以隻換了普通的家居服。
可是,五條悟居然是會注意到圍裙的人。他叼着一杯蘋果汁繞去你身後,然後說:“今天沒有系圍裙耶。”
“喔,感覺有點醜,”你說,“它是我随手在雜貨店買的嘛,當時隻有這個顔色了。”
“是哦,”五條悟說,“澪的話,感覺用白色或者藍色的圍裙會更好看哦。”
“怎麼會有人拿自己的代表性顔色推薦圍裙嘛!”你把烤箱的溫度設置好,又回頭看了他一眼,“像小動物标記領地。”
“我才沒有随地上衛生間!”五條悟說。
“可是感覺即使随地上衛生間了,是你的話也完全說得通。”你說。
“完全!”五條悟說,“說不通啊!”
“說不通說不通,好啦,去沙發上等着吧,”你就像哄小動物,“要烤二十五分鐘。”
“退一萬步講,”五條悟從鼻腔裡哼了一聲,“你就不能用咒術讓它一秒鐘就烤好嗎!”
不能。五條悟翹着腳百無聊賴了一會,決定先沙發床鋪好。他從櫃子裡抱出來一條看起來很柔軟的毯子,然後被你用引力吸來地闆上了。
好吧,即使設定是俗氣的宿敵,怎麼這種二十年前肥皂劇常用情節,也要俗氣地發生在你們身上?你幾乎可以感覺到五條悟的呼吸了,他的冰藍色眼睛似乎完全怔住,當代最強咒術師五條悟先生,第一次遇到此生絕無僅有命題。他發現你的眼睛是淺棕顔色,像幼時京都家中書架上,最漂亮那一顆琥珀。小時候他想,我要把它鑲嵌成戒指,戴在左手無名指上。
後來他當然沒有把它鑲嵌成戒指。在逐漸長大的過程裡,有太多事橫亘在眼前,于是孩提時代莫名其妙的占有欲,成為更遠道路上無關緊要卻一直存在的未完成。其實它根本不是無關緊要吧?五條悟想。不然為什麼這一刻,他生出吻住它的沖動。
然後烤箱就響了。緊密的、快過心跳的電子滴聲,在接近真空的空間裡突兀地響起。你因突如其來的聲音而小幅度地抖了一下,随即看見五厘米以外的藍色眼睛如夢初醒,十八歲少年手忙腳亂撐起身,聲音放大到平時兩倍:“烤——烤好了!”
你胡亂答應一聲,起身也起得同手同腳——但反正五條悟也沒能看出來——打開烤箱的一瞬間黃油的氣息溢滿房間。你從壁櫥裡拿出隔熱手套,戴好,然後從烤箱裡端出烤盤。等你大腦一片混亂地裝好盤後回頭,五條悟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回到沙發上去了。
還把他剛鋪好的毯子坐得翹起了一個角。但五條悟同學本人正襟危坐,好像從來沒有摔到地闆上過。
你端着盤子走過去,決定完全顧左右而言他:“這次烤二十五分鐘才正正好,上次烤了半小時,結果表面稍微有點焦。不過伊地知同學吃了以後覺得不會影響口感啦。”
五條悟“哈”了一聲:“什麼時候有伊地知的份但沒我的份啊!”
“你當時不在東京啊!”你說,“當時是剛去箱根那次吧?不過反正是試驗品,沒什麼好遺憾的嘛。”
“不一樣,”五條悟拿起最上面那塊餅幹,“我吃遍全東京的甜食,絕對能給出最有建設性的意見——”
“好好,那這次五條悟先生有什麼意見要提呢?”
他還在嚼,所以說話含糊不清:“你再用引力試試拉我一次我就告訴你。這次我絕、對不會被拉動了!”
“不要。”
“不能隻有你偷襲嘛!”
“不要,悟也要用術式的話,這間房子完全會毀掉的。”
“毀掉我就再買一棟嘛!”
“不要說得好像這是一秒鐘就可以辦到的事啊!”
“大不了我帶你去高專宿舍嘛!總之不會無家可歸的!”
“不要!”
“……”
最後五條悟還是堅持睡了沙發,不過這個沙發很大,是接近雙人床的大小,應該也不算委屈。你們互道晚安——五條悟的“晚安”因你堅決不肯再試一次引力而顯得氣哼哼的——你躺進被子的時候依然在思考伏黑甚爾與津田事件相關的可能性,但這一天你們走了很多路,似乎不過幾分鐘,你就沉沉睡去。
再醒來時,已經是淩晨兩點,客廳隐隐約約地,透來微弱的燈光。
你簡單撥弄了一下頭發,出門到客廳去。五條悟果然醒着,他開了一盞小夜燈,正在手機上打字。
看你醒來,他有些詫異地看過來。
“沒睡着嗎?”你問。
“睡着了一下,然後被手機提示音吵醒了,”五條悟回答,“老師發郵件來,是有關濡女的事。”
你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講了什麼?”
“濡女原本的确是平安時代的咒靈,因為她的能力,曾經為兩面宿傩所用過。不過,很快她就被兩面宿傩邊緣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