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挾持的女子差點冷笑出聲,強行忍住,配合雪荔行事。她相信雪荔遲早落網——
“秦月夜”的追殺,天南海北,無人能逃。
即使雪荔是樓主的弟子。
可是被挾持的女子不懂,雪荔為什麼要弑師?樓主待雪荔不好嗎?
算了,怪物的心思,豈是常人能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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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夜将軍身死的消息傳來時,雪荔忙着威脅人放過她,而有一輛華蓋馬車,悠緩駛入建業。
馬車經過盤查,過了城南門,車中氛圍十分喧鬧。
車中坐着三人,一中年侍衛抱劍閉目,靠邊歇息。一少年侍衛忙前忙後,一會兒剝橘子,一會兒搖扇吹風,伺候坐在中間的那位年少公子。
被服侍的小公子眉開眼笑,頤指氣使:
“粱塵,把那個荔枝水給我。”
“粱塵,剛才窗口那陣風吹得本公子頭暈,你快看看我是不是要病死了。”
“哇,這個糕點好膩,不吃了。給阿曾吃吧。”
“阿曾,你怎麼一路沉悶不說話,是不滿意本公子嗎?”
叫“阿曾”的中年侍衛深吸口氣,額頭青筋直跳。那小公子惡劣無比,一路使喚人,擾得他怒目瞪眼——
被他瞪着的年少公子彎眸淺笑。
光線明滅間,小公子玉冠雪膚,白袍如堆。他坐在古樸車中,正是雪砌一般的人兒,清貴剔透,烏眸如流,望人時,有一種溫柔憐惜的神氣。他這樣秀緻,在車中熠熠生光,卻又蒼白得好似随時會消融。
他發現阿曾瞪自己,當即捧着心口朝車壁後癱,蹙眉道:“哎呀,心口好疼,一定是被惡劣仆從吓到了。粱塵,我是不是……”
阿曾翻白眼。
叫粱塵的少年侍衛樂道:“公子,你就别逗阿曾了。咱們還是愁一愁自己吧。這進了建業,就是要去和親啊。”
小公子稀奇道:“和親有什麼愁的?”
他神往道:“聽說北周用一位公主跟我和親,和我年齡相仿,為人溫柔賢惠,還不嫌棄我多愁多病身……”
阿曾目光古怪地盯着他:“你又在做白日夢了。”
小公子無賴般地攤手:“夢還不許人做一做啦?”
粱塵托腮沉思:“可是公子,男子和親很丢人啊。何況,咱們是戰敗國,那北周一定為難死我們了。北周早就想讓你和親,總覺得他們有陰謀,我很擔心你啊。”
小公子垂下臉。
馬車過覺苑寺,在拐彎時陡停一瞬,飛揚的塵埃自窗外竄入,掠在半空中。塵霧籠罩着年少的公子,在某一瞬,垂眸斂色的小公子袍袖掠地,端坐間如川如水,靜谧冷冽。
但隻一刹,小公子擡眸間望向二人,輕輕一眨眼,便重新顯得靈動無比:“咦,你們盯着我發什麼愣?莫不是被本公子的氣度打動了?哎,我就知道我的魅力大。
“好啦,北周想讓我和親,很正常嘛。一則,可以羞辱我們;二則,本公子素來有‘病美人’之稱,誰不好奇呢?三則……”
他的“三則”還沒說完,馬車外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車中侍衛粱塵尚未反應過來,阿曾的手已放到腰間劍上。阿曾還沒來得及出劍,一個人影便閃入了馬車中。
阿曾渾身繃起汗毛倒立——這世間,竟然有快過他的人?!
闖入者是一戴着鬥笠、周身雪白的少女。
車中兩個侍衛都快不過她,而她随意用車中小幾上削果子的小刀抵在中間小公子脖頸上。
隔着紗簾,她和小公子似是而非的一雙含笑黑眸對上。
雪荔:“調轉車向,不然去死。”
那小公子低着臉,卻揚眸。旁邊阿曾控制不住地想拔劍,小公子袖子卻微微一掠,将其劍鞘壓住。
小公子想了想後,噙笑:“那當然不選死嘛。”
簌簌紗揚若雪飛,小公子黑眸凝視着那看不清容貌的少女片刻後,好奇笑問:“在下林夜。敢問女俠如何稱呼?”
雪荔裝聾。
車身颠簸,她繃身靠着車壁,一手抵着小公子威脅人,一目餘光觀察着車外街上的動靜。她忙着逃離追殺忙着出城,她不關心多餘事情,也不會和人攀談交情。
她此一生,千山獨行,他人莫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