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雪臣張了張嘴,話未出口,來人立即擡起食指在唇間“噓”了一聲,道:“您莫驚怕,我等并非歹徒,隻是想借您這地界躲一躲。您若答應,我便不動手。”
這是還有同夥。
雲雪臣沉默點頭。
那人見他識趣,也不再管他,回身輕巧躍至屏風外兩個侍人身旁,将二人打昏。又燃起兩盞燈燭放在案上,做完這些後,他才跳出窗外,正當雲雪臣想他們還有幾人時,這年輕人下一刻卻背了個人進來。他左右看了看,直奔着雲雪臣栖身的床榻來。
“太子殿下,勞煩讓個位置,我這白兄弟遭人暗算,宮城戒嚴,今夜決計走不得了。幸虧你這地方沒什麼人看守,侍臣也與死人一般無二,你大人有大量,救我們性命,以後我謝方奪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他一邊說,一邊将那“白兄弟”往雲雪臣身旁一放,居然又轉身走了!
“你等等..”雲雪臣撐肘起身,朝着他的背影道:“姓謝的,你就将人這樣扔在這裡?”
謝方奪腳步一頓,回頭誠懇道:“殿下,我來時也沒想到您這居處如此簡陋,沒幾樣能用得上的藥,勞您替我看着他,我去去就來”
雲雪臣一頓,沉聲道:“恐怕也沒料到我這個不受寵的太子殿下門前竟然連個守衛都沒有罷,你不怕我殺了他”
“殿下,我略懂岐黃之術”謝方奪道:“你臉色灰白,雙唇泛青。分明中毒已深,卻無人為你診治,你若替我将他藏一陣子,我就為你也找一些有用的藥來。這般劃算的買賣,你當真不樂意?”
“好說”雲雪臣躺了回去。
“殿下真是痛快人!”
謝方奪一笑,去勢如風,留下雲雪臣與這人同床共枕。
若他二人是知交,倒有幾分徹夜促膝長談的模樣。可雲雪臣與他素不相識,又被這仁兄身上濃郁的血腥氣熏得頭暈,加之謝方奪體貼地将人藏在裡側挨着牆的位置,以至于雲雪臣一轉頭就能瞧見他的側臉。
這人個頭甚高,手長腳長,加冠前後的年紀。雲雪臣猶豫着伸手,想将他壓在身下的長發挽出來。
霎時出鞘一響,幾步開外燭火一晃。
雲雪臣回神時,已被一隻手按住喉間壓進床褥内,而那把握在一隻骨節突出的手中的雪亮短匕,正懸在他眉心半寸處。他死死盯着匕尖,艱難出聲安撫:“...我..沒有傷害你的意思,放下它。謝方奪取藥片刻便回,囑咐我照看你,你不要動...對,放下它”
“當啷”一聲,匕首被扔下地,雲雪臣一顆心這才落回去,驚怕後湧而上,令他心如擂鼓。
他喘息着去推這男人胸膛,卻摸了一手血,這才看清這男人從左胸到右腹斜着一道長長的劍傷,雖撒了金瘡藥,仍止不住緩緩外滲的血水。
這人顯然強弩之末,是多年習武的警惕性讓他察覺雲雪臣探來的手。雲雪臣身體但凡稍好一些,都不至于被他制住。
男人不動不言,面無表情,隻一雙眼時而清醒時而渾噩辨認着雲雪臣,雲雪臣察覺喉間的手松了力氣,随後面上一熱,身上一沉。
——這膽大包天的東西牽動傷口,一口血嗆咳而出,蓋了雲雪臣一臉,緊接着整個人一頭栽進雲雪臣孱弱病懷。兩具同樣失溫的軀體,合抱的影子被燭光映上牆壁,雲雪臣咬牙切齒在他耳邊說:“...還有沒有力氣起來?你太沉了”
“...沒了,”男人伏在他身上顫抖着疾喘,“我..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忘了!”雲雪臣長吸一口氣,兩手搭上白陵雙肩,使力推他起身。
他氣若遊絲道:“你救人救到底...我懷中...”
窗戶再次大開,謝方奪的聲音由遠而近:“不愧是皇宮,我找到....”
那道聲音倏然一止,又猶疑地傳來:“....你們在做什麼?”
雲雪臣被他喊得手抖,攢出的那點力氣登時洩了。
白陵再次與他貼合,雲雪臣木然地轉過頭看他,陰森森道:“如你所見。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