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外人多,随心随意,等你到了皇宮,絕不能冒失。小心掉腦袋。”楚硯叮囑,少年興奮地點了點頭。
他們在道上行走,禦街就在前頭不遠,突然聽得前頭一陣吵雜馬蹄聲,楚硯拉着少年避開,那隊伍中為首者卻一騎飛馳沖着二人奔來。
為首是個武将模樣的男人,他相貌與脾性皆粗犷,當下勒缰下馬,抱拳道:“在下衛赭,奉太子殿下之命,來接江荀奉江公子。”
楚硯笑問:“這是我小師弟,太子殿下沒說不讓随行人一同坐馬車吧?”
“二位請。”衛赭拂開簾。
楚硯上了車,回頭問:“你們已見過我的老師了?”
“衛率已去接了,囑咐我等不可怠慢江公子。”
“...衛率府?”
“是。”
楚硯不清楚出宮這兩□□中發生了怎樣的翻覆,便問道:“我朝自開國以來,曆代衛率府空置,隻作加官,并無實權。官家指的誰做這個太子衛率?”
“白陵。”
武将道。
馬蹄聲動,回返來時路。楚硯自聽見那個名字,臉色就不大好看,江荀奉好奇道:“師兄,你怎麼了?”
“等與老師見面再說。”楚硯諱莫如深搖了搖頭。
這廂兩人駛出沒多遠,同一條街上不起眼的巷角面攤前迎來了一位衣衫褴褛,須發皆白的老人。
他要了份蘸水面,湯湯水水吃下去大半碗,才空出嘴來歎道:“這一口真是千金不換。老道得有四十年沒回來了!”
一騎飛來,來人滾鞍下馬,站定在八仙桌前,并不打擾江延儒。
江延儒頭也不擡,“坐。”
白陵坐定,問:“你知道我是誰?”
江延儒恍若未聞,自顧自挑起雪白鮮香的面條,白陵耐着性子等他吃完後替他付了錢,江延儒擡頭上上下下将白陵看了,突然道:“北鬥,知道麼?”
白陵點頭。
“我給你講個故事。”江延儒道:“相傳在人世還未曾出現以前,遠在大荒時期,飛天遁地的妖族與仙人多如牛毛,可神人無功聖人無名,俱在末世浩劫中喪命。彼時天帝白藥與其道侶蒼乾神魂一同化歸大墟,天地再無君主,是以道消千年,天道失衡。幾千年後舊神的精魄才被新生的天道重新歸位進星鬥,自那以後隻有天穹上數不盡的星子,護佑微渺人世。紫微高居北辰,睥睨天下。每隔數千年,紫微星便要化為人世間誰也捉摸不到的魂魄前來渡劫,死後才能回到天宮。隻是這一世,無數星鬥中卻有另外一枚,追逐着他的身影落入人間。”
白陵冷眼看他,“裝神弄鬼的把戲還是省省。”
江延儒撫着長須,緩緩道:“天意隻有這一世,時機若至,主星歸位。否則五世輪回...紅塵沉淪久呐。”
白陵掀開車簾沉默地做了個“請”的姿勢。
江延儒一愣,笑呵呵坐進去,白陵策馬在前引路,江延儒掀開簾子,望着他的背影道:“小子,你爹可是白黯?”
“你既然會算,算得出來,又何必問我。”
江延儒意味深長道:“老道昨夜觀星,見勾陳六星中青氣橫天,又見彗星犯紫微宮中北極五星。你要小心喽。”
白陵皺眉回頭,江延儒卻已放下車簾。
*
車馬在太子府外門停了,雲雪臣等候多時,長揖到地,“見過老神仙。”
傳聞靈帝在位時,天下大旱,江延儒卻連夜趕到壺州,點撥當時的知州天将驟雨,應提前告知百姓造舟以備不時之需,彼時人人恥笑江延儒癡人說夢,知州走投無路,半信半疑照做。五日後暴雨傾盆,連下半月,這場百年不遇的大雨令道中可行舟,壺州民衆所造小舟便派上用場。他一句點撥,挽救數十萬性命,此後江延儒便有“活神仙”的美名。
天子特允江延儒見君不跪。
江延儒忙跳下車躲到白陵身後,連聲道“使不得”,白陵不甚客氣從身後将他抓出來,目光銳利地審視江延儒。
雲雪臣沒想到這個傳說中有經天緯地之能的江延儒像個乞丐,性情也大出人意外。雲雪臣詢問般望着白陵——你接了個假的回來了?
白陵緩緩搖頭,道:“奇門術,隻有他走過的那條路是生門,我是跟着他留下的指引才找到他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