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陵半張臉緊抵着地面,呼吸間盡是血腥氣味,狼狽至極。
那力道猶如鎮壓,白陵居然動彈不得。
用驚天一擊來形容也不為過。
白陵喘着氣笑了:“...雪臣,你這是..将我摔出内傷了,你這身手,一日何止進境千裡,我開始好奇江延儒平日到底傳授些什麼給你。我明日随耿燼離京上任,這就是你給我的臨别贈禮麼?”
雲雪臣默不作聲,往下瞧了一眼。燈籠的光暈由下而上照着,映得雲雪臣的臉上充滿了神秘的陰影。他松了力氣,面無表情垂眼看着白陵,二人視線相對,白陵落到這個境地,居然還敢擡手去撩撥雲雪臣,他在雲雪臣下巴處摩挲着那一點淡紅唇角,“我這個舊人還沒走,你就如此迫不及待籠絡新人。我看他眼熟,你覺得呢?”
“是啊,眼熟,裴衡的眉眼與你何其相似。白陵,我的耐心是有限的。”雲雪臣俯身湊在他耳畔,濕熱的喘息在夜色中如同藤蔓包裹住白陵,“我給你多少次機會,你知不知道若是别人如此在我眼皮子底下暗度陳倉,我早就要他死無葬身之地。”
雲雪臣的語氣幾乎是惡意的,“你瞞着我八面玲珑,我再問你一次,你是不是以為沒了你,我的事就不成了?還是說在你看來,太子體弱多病,是個扶不上牆的菟絲草,隻得依憑你這株未長成的參天大樹才能起勢。”
“不是這樣!”白陵一呆,怒而否認:“我不想你以身涉...你就這樣不信我?!”
“并非不信你。”雲雪臣聲音冷而低,“隻是厭煩身邊人的戲耍,無論你是善意惡意,我已經厭倦了。”
白陵道:“我是為了你好,你現在的身體根本不能..”
“住口!”雲雪臣低聲在他耳畔道:“你瞞着我做了多少事,你以為我沒有眼線?白陵,我給你最後的機會,将你瞞着我的所有事如實道來,否則我就真的不要你了。沒有什麼是不能割舍的,不過又是百年以後,兩條孤魂野鬼而已。”
月光低轉回廊,從另一側窗縫斜斜漏進來,劍光似地正好劈上雲雪臣與白陵緊挨着的胸膛與脊背。雲雪臣若起身,它便會從二人相離的縫隙中掠過。
簡直像是蒼天罕見施舍的預兆。
白陵倏然靜下去。
他在這一刻感受到難以言喻的恐慌。
“我..”白陵頓了一頓,艱澀道:“你先放開我,我與你細說。”
雲雪臣冷淡的眼睛在燭光下閃爍着,片刻後他起身,順勢伸手去拉白陵,微帶着嘲意道:“這就是東宮武力高超的左衛率?我看也不過如此。”
白陵捂着唇咳了幾聲,将喉中的血腥氣咽下去,苦笑道:“是,技不如人,卑職拜服。”
雲雪臣也知道自己是沾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光,此時若要實實在在打一場,他是決計赢不了白陵的。
他擡掌虛虛一握,冷哼了聲,道:“油腔滑調不足聽,再過幾年,你的确未必是我對手。說罷。”
“你我當初傳出素有嫌隙的流言,倒是方便了我去投靠雲巍,他不僅深信無疑,還要助我一臂之力。”白陵伸腳勾來一把寬椅,他手長腿長,随手抓了雲雪臣按在身旁,兩人捱着肩膀,雲雪臣就要起身,又被白陵按住,“我頭昏眼花,你要是不坐在這支着我,我就得立即昏死過去。”
“..有這麼嚴重?”雲雪臣哭笑不得,随即又有些狐疑地起身掃視他全身。
“殿下要給我下馬威,出手失了力道,我不怪你。”白陵制止了他的動作,攏着雲雪臣肩頭往懷中一按,輕笑道:“不要動,這樣我就不暈了。”
雲雪臣半信半疑,由他去了。白陵繼而道:“我一直與雲巍暗中聯系,你我初來乍到,隻憑一方勢力的眼是看不清全貌的。”
雲雪臣蹙眉道:“那你為何不一開始就告訴我。”
白陵側首,認真地看着他,“因為你身邊有奸細,而我至今也沒找出來,不敢以身試險,否則前功盡棄。”
雲雪臣半張臉被他按着枕在肩頭,白陵隻消側過臉,薄唇就會蹭到雲雪臣唇角。白陵安撫般落下細碎親吻,像安慰一隻對同伴失去信任而炸毛的狸貓。
雲雪臣被他擾得心神不甯,伸出手掌抵住白陵的下半張臉,沉下臉道:“現在是我在審問你,你在做什麼?”
白陵聲音柔和低沉,“對不住,我不該瞞着你,但也隻能瞞着你。衛赭并非叛變,隻是那個人一直找不出,我臨走前必須要混淆雲巍的視線,前幾日我不見人影,便是去善後此事。”
“我在衛率府重新編制了一批暗衛,照着皇城司的模子來的,我離京後,他們會在暗中保護你。首領就是衛赭。”白陵一挑眉:“你以後白天是再也見不着他了。”
雲雪臣無語凝噎半晌,擡手拍了拍白陵近在咫尺的側頰,“你是在拈酸麼?”
白陵仔細端詳他,眼睛裡浸出了一點笑意,“你呢,你找個這模樣的人來我眼前晃,你是在吃醋麼?”
“還有什麼,一并說來,”雲雪臣充耳不聞,木然着臉。
“還有就是我今夜是來找雲巍的,沒想到撞見了個熟人。”白陵扶住他的肩頭,涼涼道:“我着實想不到你當初找來的那戲子,居然是望北樓中的紅人啊。殿下。你不也瞞我許多?”
雲雪臣問:“是他告訴你我在此處的?”
“哼,我不過略施手段吓唬,他就什麼都吐露了,這等人也虧你敢用!”
雲雪臣心思遠了,“你是說雲巍居然在望北樓中?”
“他在謀劃什麼我不清楚,但這個二皇子絕非善類,大昭的生死在他眼中遠不如一座龍椅重要。”白陵可有可無道:“但我殺不了他,他身邊有個人,我能感覺到那個人...也并非此世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