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沒順路的時候。”孟禾夕确實不想見一些人,但也沒有到需要躲避的地步。于他而言,不重要的人并不值得他刻意去躲避。
“不過,不見是最好的。委屈你,今夜就在這裡休息吧。”
李釉青沒任何反對意見,他在孟禾夕的準許下東摸摸西瞧瞧,誤打誤撞翻到牆壁上的另一個暗格。打開,是一些碎銀錢。
“好多錢。”李釉青道。
雖然如今的經濟水平已和凡人有了天壤之别,但李釉青常年在民間小攤消費,還算是對金錢的價值保持常識。這些錢說多也不算多,但和上面的破爛小屋相比還是頗為富有。
孟禾夕半靠牆壁坐在榻上,似乎無奈地笑了聲:“之前務工的錢,存了很多。原先我打算去城裡租間鋪子。”
李釉青問:“你想開什麼店?”
孟禾夕一時沒回答,安靜到李釉青以為他是不是睡着了。等李釉青七手八腳把暗格關回去,才聽他低聲道:“什麼都行。”
隻是想要個能平穩生活的地方。
所以,什麼都行。
李釉青等了許久,也沒聽見下一句話。湊近才發現,孟禾夕靠着牆睡着了。
他小心将人放倒在榻上,猶豫再三沒用放在角落不知狀況如何的被子,把随身帶在儲物戒的小毯子給人蓋上。做好這一切,李釉青也在地上找了個不礙事的角落躺下。
頂上也用了那種光亮柔和的石磚,燭火溫軟朦胧,讓人心格外沉靜。李釉青恍惚間見到了變化的豐富景色,他不願打斷這種溫和舒适的狀态,放任自己沉進夢中。
夢裡,他又回到了待在祖父家中的日子。在不小心中毒還活下來後,祖父更放心他一個人了。書、錄像,該學的學了該看的看了,無事可做的孩子很快無聊起來。
有一天,他問祖父:我為什麼在家裡學習,我不用去學校嗎?電視裡和我一樣大的人都上學了。
祖父說:去那幹嘛?自己學,省時間。
老人全心全意要将李釉青培養成一個合格的修士,認為學校安排的學習進度過于浪費時間,無法在最合理的時間内讓李釉青學會除靈。因此自編自修了整套的學習資料,除了基礎教育知識,還有豐富的惡靈應對手法。
李釉青不懂,李釉青無所謂。
但社區的工作人員有所謂。
到了義務教育的年紀,怎麼能不讓孩子上學?
祖父家在深山老林中,他自己回家靠傳送陣,而李釉青從來不知道要出去。就算如此,工作人員也一路摸進叢林之中,靠雙腿走到了祖父家,把李釉青牽走了。
“放心,咱們一定有書讀。”
一位阿姨眼含淚花向李釉青保證。
李釉青第一次線下看活人哭,吓得不知所措,隻能不斷說謝謝。他與那幾位工作人員隻有一面之緣,但這些人是他後來最感謝的人。
後來發生了什麼?
他很長一段時間住在學校,再見到祖父時,老人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往後幾年,除了寒暑假,李釉青和祖父從不見面。
李釉青上學,沒有學習目标,沒有長輩考核。每日聽已經在家學過的課,做作業,玩。
他積極參與小孩們的跳繩彈珠撿棍子等一系列活動,覺得很開心。其實沒什麼好玩的,他覺得玩的内容很無聊,遠不如嘗試服毒自救難度大,但還是很開心。
一個人在家中便隻有一個人,但在這裡能聽見很多人的笑聲。
看見身邊的人笑,遠比看見電視裡的人笑開心。
祖父想培養一個“完美無缺”的修士的計劃,在李釉青覺得開心時,徹底失去成功的可能性。
小時的李釉青隻知道開心,長大了的李釉青知道這是祖父計劃的失敗,是祖父企圖從孩童時期就壓制他人性的失敗。
他對祖父的行為沒什麼意見,但想到這點,他能在夢裡笑出聲。
李釉青醒了過來。
蠟燭已經燃盡,他在黑暗中坐起發了會呆,才發現身上還蓋着毯子。
“師兄?”
無人應答。
無光的暗室裡,李釉青右眼印記泛出青綠的幽幽光芒。
他擡頭,在木屋外的地面上捕捉到孟禾夕的影子,随後往周圍一掃……
十數個人圍在周邊,看動作,手裡還舉着什麼東西。
不是刀劍就是棍棒,總不能是鮮花。
李釉青從地上跳起,在用劍撬開門和用靈力擊破天花闆之外選擇了回憶孟禾夕之前動過的機關。他摸到機關,沿着孟禾夕之前轉動的反方向一擰。
寒氣順着開啟的縫隙瞬間湧入,把李釉青凍了個激靈。他跳起勾住上方的木地闆,一使力把自己拉了上去。
外面的地闆覆蓋着一層薄冰,空氣中隐約有股焦味。
門虛掩着,李釉青壓低身形無聲靠近,從縫隙間向外看去。
孟禾夕站在門前,外邊圍着神色各異的村民,好幾人手持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