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禾夕轉身時冷眼掃過圍觀的同村。多虧他和母親兩代累積下來的兇名,衆人明知他不是崖午,卻無一人敢吱聲。
“你就是崖午?之前去哪了?”尚豈挑眉盯着孟禾夕。
孟禾夕面不改色:“去表弟家借宿。”
“哦……”尚豈摸摸下巴,看上去是接受了這個回答。
孟禾夕暗自松了口氣。這尚豈雖是來勢洶洶,好在并不是個蠻不講理的人。如今他替代崖午出現,算是證明了崖午的“清白”,對方沒有理由再再追究,接下來應當是會回去了。
事實證明他想得太簡單。
尚豈打量他半晌,突然冷笑一聲:“真沒想到,她怎麼會喜歡你這般無趣的人。”
“……”孟禾夕道,“既然你們已經成婚,往後之事與我無關。”
尚豈并不就此罷休:“怎麼會無關呢?她既然一直沒有拒絕你,就說明心裡還有你!要是她哪天決定抛下我和你走怎麼辦?!”
孟禾夕:“……你們都結婚了。”
尚豈:“要是她想和你私奔呢?”
孟禾夕:“我不會和她私奔。”
尚豈:“我不信你的話。”
“……”
孟禾夕已經後悔了。他的耐心差不多到了極限,不願再糾纏下去,已然開始估算把面前所有人幹掉後自己還活着的幾率。
“你想怎麼辦?”孟禾夕問。
“你我二人定要分個高下。”尚豈舞動手裡的刀,“擇日不如撞日,就現在,你敢不敢?”
鬧到最後,還是要打架。
孟禾夕看了看尚豈,又看了看他邊上的人。很顯然,尚豈的意思是一對一,但他周邊的護衛是絕不會讓他們少爺一個人上的。
所以,到最後這些人都得揍。
這下麻煩了。
孟禾夕站出來幫忙,是念在往日小姨一家的關照,并沒打算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若是他現在逃跑,他有信心不會被追上,但留在家的小姨會有危險。
就在孟禾夕抉擇之時,崖午回來了。
遠遠的,孟禾夕看見他晃悠悠地從村口的方向過來,一擡頭看見自家門口圍着一圈人,眼中全是迷茫。
看見孟禾夕,更迷茫了。
孟禾夕立即對尚豈道:“行,我同意。”
他又指了指遠處的崖午:“我突然從表弟家出來,還沒和他解釋。你等我和他說一聲。”
尚豈道:“你不會是要跑吧?”
孟禾夕道:“母親在家,我不會跑。”
尚豈道:“行。那你去。”
崖午看着孟禾夕從人群中出來,直接跑向他。見面後孟禾夕劈頭就是一句:“你去哪了?”
崖午:“昨晚我見到她……”
“算了,沒興趣知道。”孟禾夕打斷他,“你要和她私奔嗎?”
“啊?不要。”崖午欲言又止,最後小聲道:“她想離開,我……”
“她失蹤,她丈夫覺得是和你一起私奔了。來找人,你不在,你母親沒法解釋。我說我是崖午……總之,現在不用解釋私奔的事了,但是他要和我一決高下證明他比較好。”孟禾夕道,“我答應了。”
“我們兩個分高低有什麼用……”崖午苦笑一聲,“罷了,既然我回來了,我去。”
他說罷要往前去,孟禾夕強行拉住了他:“你不能去,打不過。”
崖午道:“區區一個小少爺,有什麼打不過的。”
“和他動手,邊上那些護衛絕不會隻看着。到最後,一定會一起動手。”孟禾夕道,“而且,不論輸赢,一旦動手就會結仇,之後他家裡說不準會再找事。你還要住在這裡,不能給小姨添麻煩。”
崖午道:“你動手,不也一樣要結仇。”
孟禾夕搖頭:“我早就決定要離開這裡。就算結仇,也難碰面。”
崖午猶豫了:“可是,我打不過,你又能好到哪裡去?再說我也不想欠你人情。”
“你已經欠了。”孟禾夕冷漠道,“麻煩現在立刻去城裡請大夫,帶夠止血藥和繃帶回來。你若是及時,這人情就兩清。要是慢了,你就這輩子欠我人情吧。”
“可是……”
孟禾夕餘光看見尚豈一行人過來,催促道:“錢你出。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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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禾夕沉在過往裡,看着一切如記憶中那般進行。
他的預估是對的。
以他當時的能力,确實成功放倒了尚豈和那些護衛。受傷和出血的程度,也讓他撐到看見崖午背着大夫跑回來才倒下。
唯一沒料到的是,倒在地上時接觸到的草木傳來了異常的碎裂聲響,久違的惡寒瞬間環繞周身。最後的視線中,崖午一臉驚異停下了靠近的腳步。
再睜眼,就是冬山鎮客棧的屋頂。
王正缺說救了他,他便道謝;說要收他為徒,他就喊師父。
反正也沒有選擇。
明明才從死亡邊緣邁回來,那時候的孟禾夕,心緒卻近乎麻木。
現在的孟禾夕卻不是如此。
在他用各種方式嘗試退出回憶無果,努力思考對策的時刻,他突然意識到——再這麼回憶下去,馬上,王正缺就要去找李釉青了。再然後,他就會和李釉青一同前往青山劍宗。
不久前在他面前消散,本以為再也見不到的人。如今,還有機會再看一眼?
孟禾夕原本還算平靜的心,加速跳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