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盲目地湧上前，就盲目地成為血色冰山的一部分。

孟禾夕撐着劍跪坐在地，已然看不清眼前的畫面。紅色的、黑色的、灰白的色塊糊成一片，邊緣朦胧地晃動着。源于自身的寒意，從内裡落至表面，竟也似條條刀割。

他還是想盡可能多活哪怕一刹那。要是死了，這些人就會轉移目标，去叨擾他在這世上難能在意的幾個人了。

——————

那時的孟禾夕以為，等他死了之後，這不受控制的寒症就會停止。

但他錯了。

一旦他死去，寄宿在他身上的霜末就會不受約束的降臨世間。對于師父師姐他們而言，他的死，或許比這些圍剿的仙門更加難以處理。

最後是怎麼解決的？

他們還好麼？

青山劍宗最後怎樣了？霜華峰還會恢複如初嗎？

……李釉青不是來自千年之後麼，怎麼他之前沒想起來問問劍宗的未來呢。

孟禾夕在樹林中睜開眼睛，天色已然漆黑。

眼前的畫面，和記憶中他等候結界中的中毒者死絕時一模一樣，恍惚間讓人分不清現實與夢境，好似還在前世。于是孟禾夕看了看自己的手——衣袖上盡是鮮血，有他的，還有些屬于某個消失的人。

他下意識摸上儲物戒。那裡面放着隻存在于這一世的人所留下的東西。

這是現實。

大概是因為上一世的記憶都已讀完，他終于脫離了過去的夢境。

前世死時那徹骨的寒冷好像還留在身上，而孟禾夕此時無暇顧及這些。那些過往的記憶無一不在告訴他，後面還有更大的麻煩在等着。

他對上魔尊重傷失控也好，連累付靈意被污蔑也罷。冥冥中似有一股力量，在借他的手把霜華峰——抑或是青山劍宗，推向毀滅的局面。

或許，他這個霜末的容器在靈力失控的情況下死亡，也是被人算計好的事。

孟禾夕不由打了個寒顫。他深吸幾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無論這些事是否受人幹預，有了前車之鑒，這一次，他不能眼看着情形再現。

首先是，魔尊。

那紙仙門排行榜上，他又是第一。

據孟禾夕所知，因為李釉青清除了場内毒霧，惡靈實體又被他解決，比賽場地算是真正成為了一個安全的地方。而這次活下來的人還挺多，于是主辦方給了點物資讓衆人修整片刻，竟然繼續進行比賽了。

上次還可以用對見義勇為的佳賞解釋，這一次，孟禾夕真是找不到任命他第一的理由。别的選手勤勤懇懇比賽，他這個半路離場的成了第一，背後的推手直白到令他無語。

王正缺也很無語，說一句話歎三口氣。大緻意思就是，劍宗的長老覺得我們難得去了比賽還有弟子死在比賽裡這個名次必須要雲雲。

孟禾夕無所謂了。

殺過一次的人，怎樣都會有點經驗。

上一世的時候，因為不知道對方底細，孟禾夕受了很重傷，導緻靈力失控，波及附近的建築和居民，給霜華峰的名譽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敗筆。

而現在，拿着标準答案的孟禾夕除了靈力多消耗了些，順利避開自身要害，成為了站到最後的那個。

魔尊很強，可惜是火靈根。雖然有經驗上的差距，但孟禾夕是他的天敵。加上兩人對決之前，這位魔尊就有舊傷在身，甚至将将和其他人打過一場。

這一次孟禾夕心無旁礙，結束後仍有閑餘，見面前魔尊還有口氣，準備給人個痛快。他第一次看清對方的臉，也第一次看見對方的眼睛——沒有絲毫求生的欲望，平靜如死水，生死都無法激起波瀾。

所謂魔尊，也不過是被魔教調來擋災的棋子罷了，和他這仙門排行榜第一是一樣的。

“……”孟禾夕調轉劍鋒，将手中之刃變得無比鋒利，“若有來世，祝你自由。”

修仙之人深知人死魂消，孟禾夕卻說出了“來世”這樣的詞語。或許是因為這過于滑稽，對方被斬首前擡起了嘴角。

因為原本的靈力失控沒有出現，後續的抗議和聲讨也一并消失了。孟禾夕平靜的在霜華峰待了一段時日，還是決定按上輩子的曆史去冥息群山。

他這一次有小心控制靈力的增長。

壞消息是，和上一世一樣，他的修為越精進，霜末也越強、越難以控制。

好消息是，這次還有雲遊木在，霜末造成的影響變小了很多。

即使整體還是向着失控的方向去了，但速度減緩不少。按這個趨勢，不出意外他能比之前多活個百來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