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有意義?
……如果他早點聽話,是不是這些人就不會死?是不是還有很多人,本來是不用死的?
在想明白這個問題前,李釉青不知道怎麼面對祖父,也不想見他。
李釉青覺得,那些人的死是因為他沒有早點去事務局。是他浪費了自己的能力,享受了不該享受的清閑。
“……這就好了嗎?”
“嗯,接下來等它收陣就行。”
方知維拿出封禁法器,輕易定住了惡靈。本身沒什麼攻擊意識,被收了也不知反抗。現在隻等法器運作完畢,他們的任務就結束了。
“這個讓人看着就行吧?我們去下一個地方?”李釉青提議。事務局除了他們這些修士,大多數是能看見這些“異常”的員工。李釉青覺得這種已經沒有危險的東西不必再浪費時間,他們可以抓緊時間去往下一處。
方知維悠閑地坐在了廊椅上:“急什麼呢。萬一我們離開了它變異了,才是真正百搭。”
“也是……那要不留一個人看着,另一個去下一處?”李釉青道。
方知維看了他半晌,笑道:“怎麼,覺得浪費人手了?事務局的規矩也不是亂定的嘛,現在要求兩人一組,都是前人的血案留下的慘痛教訓。”
簡單無比的任務,卻來了兩個人。
此時此刻,在某個地方,一定有人等着救命卻沒有修士過去。
——這都是靈異事務局的規定。
出于人員保護、任務分配等多方面的考慮,事務局緊抓一組必須兩人的底線,要求出任務時必須至少有兩個修士組隊。
想到這裡,方知維沒忍住笑了聲。
也就是現在局勢可控,事務局才能堅持這條規定。就像幾十年前才規定不讓用童工,再有能力的孩子都不準進事務局,現在他旁邊這位“童工”卻合法合規上崗了。過不了多久,沒準“兩人組隊”這條規定也要改了。
大概一周前,巫局長找方知維談話。說是他們一個前輩的後人要進事務局,正好方知維還沒有隊員,就由方知維帶着這位新人。
方知維本想拒絕,奈何一時沒找到借口。
這位新人才十幾歲。方知維預想了這個年齡段的所有頑劣操作,然而出乎意料,這人連這個年紀常有的逆反心理都沒有,做起任務時任勞任怨,特别積極主動。
是年輕人的沖勁,還是事務局的洗腦話術又提升了?新來的修士向來都很有幹勁,但過不了多久就會認清事實。
今天的任務沒有難度,方知維一邊等待陣法結束一邊把工作日志寫了。中途抽空瞥了後面安靜站着的李釉青幾眼,發現對方正盯着運作的法器發呆。
方知維沒有說話。關于入職實習的事他聽說了,不用猜也知道李釉青在想什麼。
覺得虧欠,是讓一個人任勞任怨的最強力的念頭。事務局會讓每個員工都有這樣的念頭,沒有這次意外,也會找别的機會暗示。
人類的共情心和有限的生命讓他們将生死看得格外重要,所以一旦粘上導緻其他生命逝去的罪惡感,就難以擺脫。大多數員工即使最後意識到了這點,也無法反駁這種觀念的灌輸。但意識到了,多少會好受點。
可惜。方知維心道。
李釉青的外祖父,方知維是知道的。那個人從年輕到老,都是個合格的事務局員工。從小接受那種思想教化的李釉青,即使後來脫離那人去了外面,也很難擺脫他的觀念。
但方知維再沒見過李釉青焦躁。
在經曆了兩次無意義的等待後,李釉青也開始利用空閑時間寫報告。他飛速地調整了自己的時間管理,利用多餘時間完美的解決了入職測試組隊測試。
一年後,因為優秀的工作成績,他們的任務行程增加了。
方知維本以為這是李釉青的計劃,但本人好像不是很在意,隻是一味的完成任務。不過他也沒時間去驗證,因為沒過多久,情況愈發嚴重,連雙人組隊的硬性限制都取消了。
當然,出于對任務成功率的判斷,這種單人行動的情況還是少。但李釉青不同,某次行動中他完全掌握了雲遊木封印式的用法,于是他單人行動的幾率大大提升——作為原先隊友的方知維,也就被迫單人行動了。
安排任務的同事還是有人性的,鑒于方知維多年來的平穩績效,自然不會給他一個人安排什麼艱難任務。可惜人性敵不過不斷進化的惡靈,方知維一不小心在任務中受了個重傷。昏迷再醒來的時候,李釉青坐在他床邊,盯着他腦袋發呆。
方知維幹咳兩聲以引起注意:“咋了,我腦袋怎麼了?要是缺了一塊就不要告訴我了。”
李釉青看起來想給他個笑臉,但努力了一會沒笑起來。那樣子,頗有種絕症病人問家屬自己怎麼了,家屬努力想掩飾但表情已然出賣心情的感覺。
結果,李釉青最後開口隻是說:“隊長,你有根白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