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桐甯渾身抖個不停,卻不肯服軟:“你休想把我們騙出去。”
盛姑的臉色越發蒼白了,她的黑發裡忽然出現了一縷白發,臉上皺紋也多了幾道。她摸上自己的臉,看着皮膚開始起皺的手忍不住歎氣:“幾位道友,老身确實無意傷人,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張桐甯看出了神像對她很重要,神像在他們攻擊範圍内盛姑必定不敢亂來,遂搖頭拒絕:“不了,就在此地說。”
盛姑看他們一眼,似是放棄了掙紮,将背簍放下席地而坐:“好吧,那諸位便聽我一一道明。”
青嶺村在麓山建了有百來年了,受山神娘娘庇佑,即便天氣惡劣靠山吃山到也能活得不錯。
一百年前有隻小妖怪流浪到了這裡,她妖力弱,法術也不高明,一路流浪一路被欺負,為了躲避追擊藏進了麓山。當時的麓山就以地勢崎岖難行聞名,于是那些欺負她的大妖怪隻能幹瞪眼看着山神娘娘将渾身是傷的小妖怪撿回去。
小妖怪是隻蜃,本應該是活在海上,可是海裡的妖怪比她強的太多了,蜃隻能上岸讨生活。可地上的大妖怪也不少,她離海太遠了回不去,隻能漫無目的地亂闖。直到遇見了山神娘娘才不至于無家可歸。
蜃當了山神娘娘的座下童子,村裡時常有人供奉,山神娘娘也會分她一口香火,久而久之,蜃身上的妖氣越來越淡,最後連山神娘娘都打趣她說看不出來是妖了。
再後來,地動來了。
五百年前戮惡破天一戰遺留的問題終于落到的麓山。
山神娘娘護住了麓山不會傾頹将周遭平地壓垮,自己卻神魂盡碎灰飛煙滅,隻留一樽殘破的神像和一座破敗的山神廟鎮守此處。
蜃哭着去找村人,企圖靠他們的信仰救活山神娘娘,卻發現神力隻護住了麓山山腳的村鎮,麓山整座山卻因為山神的死去和地動而異變。
村人肉身皆死于異變,魂魄卻因神力的庇佑而殘留世間。
那天正是籌備慶典的日子。
村人不知自己已死,仍舊不斷重複着籌備慶典的當月。
一次,又一次,再一次……
不斷循環反複地重複着從喜劇到悲劇的情節。
不知多少次後,蜃擦去眼淚,扮成山神娘娘還在的樣子安定村人亡魂,暗地裡企圖終結這場無盡頭的被扭曲成詛咒的祝福。
是啊,多麼可笑,山神的庇佑最後成為無法終結的悲劇源頭。
在多次試驗後,蜃發現找齊村人的遺骨拼好下葬超度,那人便能擺脫詛咒進入輪回,于是她滿山尋找遺骨,一幹就是三十年。
“隻是天不遂人願。”盛姑苦笑,“她的靈力也就這麼點,還有幾具骸骨沒拼完便快要油盡燈枯了。”
那隻蜃就是盛姑,如果真如她所說,那還有些疑點沒有說明白。
張桐甯從喬江芮身後探出頭來:“我有疑問。”
盛姑咳嗽一聲:“道友請講。”
“這世上有兩個青嶺村嗎?”
盛姑搖頭:“隻有一座。”
聞言三個年輕人更緊張了,行腳商進不了,那他去過的村莊寄出的信件又是怎麼回事?
“山腳有座青林村,自青嶺村村人死後已過了許久,大家許是将兩座村子合二為一了。”盛姑擡頭看向破碎的神像,“青嶺村本是青林村的獵戶聚集而成的村落,二者本就是同一條血脈。也曾有青林村村人企圖上山打探情況,礙于瘴氣和崎岖山路不得不放棄。”
盛姑揮揮手,室外發灰的瘴氣被雪白的濃霧替代:“凡人碰了瘴氣則渾身不适幾日後病入膏肓撒手人寰,修仙者碰了則昏迷幾日精神不濟,我隻能自己分泌蜃氣去替換掉這些有害物。”
瘴氣消散,那股難受的焦躁感便悄悄消散了,張桐甯不由多信了幾分。
喬江芮的劍稍稍放下去一寸,她道:“那、那行腳商的信件和失蹤的孩子又是怎麼回事?”
“道友。”盛姑臉色蒼白,有些無奈,“老身已無力支撐結界不讓外人闖進來了。”
盛姑雖說自己能力不足,可先前的她可沒有如今這麼病怏怏的。褚松嶽臉色一僵:“你之前還好好的,難不成,是我們劈向結界那一劍讓你變成現在這樣的?”
盛姑沒有說話,輕輕歎了口氣。
罪惡感登時爬上三人心頭。
壞了,張桐甯欲哭無淚,好像不僅錯怪好人還差點把好人給噶了。
她手足無措:“怎麼辦?我們要怎麼救你?”
盛姑沒有怪他們反而是出言安慰:“老身本就時日無多,正擔心麓山瘴氣該怎麼解決,幾位道友一來這事就好辦了。”
“慶典是法事的幌子,還有幾天就是月圓之夜了,這是最後一場法事。”盛姑懇切道,“還請幾位道友告知師長前來解決麓山的問題。山神廟鎮壓了裂口,但也快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