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真靈卻單獨尋了盤虎,道:“盤兄弟啊,你叫得不對。”
盤虎有點摸不着頭腦。他知道自己腦子沒有方真靈活泛,所以也不惱,隻問怎麼回事。
“你不該還‘大郎’長‘大郎’短地叫。現在該叫‘遊裡正’了。”
“為啥?”
“我們這些人能到這裡安家,全靠遊裡正這個主心骨,沒錯吧?”
“當然沒錯。”
“今後龍田鄉要想越來越好、越來越牢靠,也都得靠裡正拿主意,靠他帶領大夥兒,沒錯吧?”
“嗯……也沒錯。”
“現如今呢,咱們都是剛跟着他生死闖過來的,所以人人都聽他的話。可日子久了,自然有人好了傷疤忘了疼,忘掉裡正的恩德。再有,以後龍田鄉新來的人,沒有跟他闖過生死關,憑啥聽他的話?還不反了天去?
盤虎皺眉:“那該怎麼辦?”
“得從現在開始,從我們開始。他可以不擺架子,你可以心裡将他當兄弟,但在大家面前不能這樣,得好好地尊着他、敬着他。我們敬重他,别人才會跟着敬重他。現在的人都敬着他,以後新人來了,才會跟着聽話。”
盤虎歪頭想了一會兒:“我明白了!”
方真靈欣慰點頭:“還有一件事。”
“還有啊?”
“今後有什麼要問遊裡正的,都得私下問。就像今天,你搞不懂他為什麼讓你當衆問,你也應該私下再問為什麼。他說可以當衆問,你再當衆問。”
“你說得跟繞口令似的,我聽不懂。”
“這麼說吧:裡正讓你當衆問,是因為不隻你一個人不服氣,許多人都不服氣;但他們不敢說,不敢說這個結就解不開。你問出來了,大家的氣撒出來了,這個結才能解。”
盤虎恍然大悟,又問:“這個緣由,為啥大郎、啊、裡正不對我直說呢?”
方真靈不禁苦笑。
這憨腦子,說到這個份上還不明白?
有人當白臉、有人當紅臉,看起來挺圓滿,可那當白臉的不招人恨嗎?
算了,像盤虎這種直來直去又熱心腸的人,仇怨消得也比誰都快。
“總之,記住了,不管什麼事,都私下問。”
六月十二,大暑已過一天。
忽有守衛來報,說縣尉司管下步軍都頭要見遊抱刃。
雖然也叫都頭,不過縣尉司乃是掌管巡警捕盜、治安治亂之事,不歸軍中管轄。
遊抱刃道:“請人到屋裡乘涼,送點水去給都頭解解渴。”
她放下手中的活計,淨面整襟,前去見面。
那都頭坐在一張藤椅上,抿着嘴,碰也不碰旁邊木桌上的那杯白水。四個壯丁站在身後。
遊抱刃拱手笑道:“剛剛安家不久,一切簡陋,連茶葉都沒有備下,委屈于都頭了。”
她出任裡正,拜會過縣衙各司,因此認識。
于都頭正色道:“我也不說什麼廢話。州衙發下文書,說是一夥賊人劫了慶州軍糧六百石,着各縣察訪行蹤。你們來的日子不巧,又帶着糧食,不免讓人懷疑。”
遊抱刃一愣:“什麼賊人,竟然敢劫官軍的軍糧?”
“自然是膽大包天、兇神惡煞之輩。”
她忙道:“都頭也知道,我們自到了這裡,專心造房務農,安分守己,連鄉門都不怎麼出……請都頭明見呀!”
“我自然是不想懷疑你們的,隻不過那邊剛有了劫案,你們便來了,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就是我自己信你們,對上面恐怕也不好交代。”
遊抱刃:“常言說無巧不成書嘛,我們跟那夥劫匪絕無半點關系。都頭稍待,我這裡有憑據,足可證明我們都是良善之輩。”
說罷她招來一個人,叫去傳話。
不一會兒方真靈快步入内,笑吟吟地行禮。
“都頭請看,證據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