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聞煙看着她,拱了拱手:“遊指揮慢走。”
她暗自納悶,回禮道:“後會有期。”
聞煙點頭,轉頭便走了。
遊抱刃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卻不知道聞煙走後便即出膚施縣城,到鄉間體察風俗去了。
一行人才剛離開府衙不久,有一位軍官匆匆趕到,說是要送行。
遊抱刃暗自嘀咕,那人已報上姓名,乃是駐紮在寶塔山的钤轄司麾下指揮使井碩。
原來南也謙要整頓钤轄司,此人便想與遊抱刃套套近乎,請她美言。這幾日井碩本想請她吃酒,因她總是事忙,未能成行。
“些許程儀,那個,不成敬意。”井碩不是那種玲珑人物,一句話說得别别扭扭。
遊抱刃推拒道:“不是我與井指揮客氣,若是能幫得上你,這程儀我也就收了。唯獨我在府公那兒實在說不上話,哪能白拿你東西?”
井碩面露失望之色,歎了一聲:“遊指揮果然是個實誠人。”
于是告辭而去,竟然當真将程儀帶回去了。
遊抱刃差點笑破肚皮,心道:“你才是個實誠人呢!”
若是個長袖善舞的,哪能她說一句不要便真的不給了?怎麼說也要先結個善緣的。
她不再理會此事。至于順道拜會城外駐紮在寶塔山的巡檢使趙都興、與韓古義叙舊,不過是表面朋友,一番客套,無甚可說。
一路順利。
闊别一月,龍田鄉又見許多不同。
遊抱刃的屋子建成了。
她原先住的營帳還有許多什物,鄉民不敢輕動,新房便一直空着。
方真靈是個好說嘴的:“可惜建得早了些,才一個小院,哪像個當官的正經住處?合該建個三進的府邸才是。”
遊抱刃輕叱了一句胡鬧。
本來龍田鄉房屋已經充足,她冷不丁帶回來二十多人,徐添一初迎她時還喜氣洋洋,片刻之後化作滿面愁容。
扈七八道:“俘虜而已,給頂帳篷遮風擋雨得了。”
遊抱刃笑而不語,讓徐添一去置備營帳;自己召集衆俘虜,道:“屋子都是鄉親們辛辛苦苦建的,你們初來乍到,沒為鄉裡出過半點力,我若随随便便讓你們住進去,怎麼對得起出力的鄉親?
“暫且讓你們住在營帳裡。隻要好好做事,勤奮幹活,鄉裡自然為你們記分。誰表現優異,誰就先有房子住。”
她又打發兩個侍女去整理屋子;分派青霜去搬她的物件——其中有不該讓外人瞧見的東西——讓紫電整理一間房給扈七八住。
扈七八本該明天就返程,為了與盤虎切磋,硬說要多留兩天。遊抱刃也不管他,多一雙筷子而已,如今她也供得起。
夜裡,遊抱刃召集方、徐、盤、孔四人議事;先讓他們說了說近來的事。
龍田鄉自五月下旬定居,如今已超百日,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明的暗的規矩已然定了下來,一切照舊,沒有什麼大事。
遊抱刃便先大緻講了在膚施如何占領府衙、又如何授官;着重述說自己随軍北上之後種種。
議起聞煙來,她對衆人形容了一番聞煙的模樣。
方真靈一拍大腿:“我原先在關山牙行做事時候,也見過這樣的。有些個小頭目甫一上任,特特弄一個年紀輕輕的親戚來做副手,頂好是個草包,任由自己拿捏。聽指揮形容,恐怕是哪個富貴之家小郎君,哪曉得什麼庶務,必定草包無疑。”
衆人齊笑;遊抱刃也笑。
片刻她斂容道:“屯田是大事。我原本隻想給龍田鄉求個特别的恩典,不想南知府還讓我拟條陳,這是要動真格的了;保不齊除了我們之外,今後還不單單一個地方屯田。
“時間倉促,我也隻拟了個大略,南知府看了說還要改,等改好送來,我們便照辦。”
徐添一問:“指揮拟的條陳能否給我們一看?”
“正有這個意思。”
便将當時草稿拿出來。寫着:
“其一:丈量無主田地,造冊登記,收歸公有,劃為民田與軍田。
其二:招撫流民,編為民戶,擇青壯為義勇,編為軍戶。
其三:民戶佃民田,所需種子、農具、牲畜可自備,亦可自公庫購買或租用。
其四:軍戶耕種所耗由公庫開支,所得收歸公庫。”
徐添一捋捋胡須:“指揮年紀輕輕,想得頗為周全,實屬難得。”
遊抱刃道:“徐丈熟悉田壟,不知有什麼可教我?”
徐添一道:“哪裡稱得上一個‘教’字,不過是虛長幾歲,有些念頭罷了。
“不知指揮預備到哪兒去招撫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