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幕之下，秦蓁看到了一抹熒光，那是隻熒蟲。

入目皆是黑，隻有那一點熒光閃爍。

她不由自主的追随熒光而去。

跑着跑着，眼前越來越亮，她看到了一座高台。

高台之上，有十個妙齡女子正穿着西域衣裙跳胡璇舞，旋轉蹬踏之間，盡是綽約風姿。

忽而之間，她們節奏慢下來，全部看向秦蓁，她們長着同一張臉，面色青灰，直直的瞪着秦蓁。

秦蓁猛地睜開眼睛，她被吓醒了。

她之前在大同十年，從未見過屍體。如今才來京城幾日，就看到了許多。

她心有戚戚，覺得那兩雙眼睛一直在瞪着她。

秦蓁喘着粗氣，聽到了細碎的聲音。

“長歲，怎麼了？可是做噩夢了？”

黑暗中有熟悉的聲音傳來，直到被來人擁住，秦蓁才反應過來。

“阿娘，你怎麼在這？阿家可還好？”

怡禾點起蠟燭，暖黃的光亮起，驅散了黑暗。

何汝君輕拍着她的脊背給她順氣，摸到她背上濡濕的衣裳心疼的不行。對于她一醒來就關心長輩又覺得實在懂事。

“阿家沒事，就是受了些驚吓，紮過針已經好了，你可要喝點水？”

“怡禾，找件寝衣出來。”

秦蓁點頭。

怡禾就倒了一杯溫水送到床邊。

秦蓁接過，一股腦灌了進去，才覺得舒服了些。

“可還要喝些？”

秦蓁搖了搖頭，覺得現在已經好多了。

“阿娘怎麼來了？”

何汝君道：“你阿兄說你夜間神色不對，我放心不下，過來看看。”

秦蓁啞然，她到了京城同她兩位兄長阿姊很少說話，但是她們卻一直多加看顧，遇到事都會護着自己。

“長歲做了什麼噩夢？講出來就不怕了。”

秦蓁看向何汝君，期期艾艾道：“我夢到了一隻熒火蟲，帶着我看到了席間的那支舞，還有死去的那個舞姬。”

何汝君輕拍着秦蓁的背道：“沒事了，都過去了，之後都會好的。”

這時，怡禾翻出了寝衣。

何汝君輕聲道：“長歲，先換身衣服，等會兒阿娘陪你睡可好？”

秦蓁這時顯得特别乖巧，何汝君說什麼她就做什麼。

等換好衣裳，何汝君擁着秦蓁睡在床上。

怡禾吹滅燭火，悄聲出了屋子。

何汝君輕拍着秦蓁的背，嘴裡哼着輕柔的曲調。

秦蓁困意湧起，掙紮的問道：“阿娘，阿爹呢？”

何汝君哄道：“他還在宮裡，今晚上不回來了，睡吧。”

沒過多久，秦蓁已見了周公。

立政殿内，燈火通明。

秦铮看着還在批閱奏折的皇帝，大大的打了個哈欠。

“陛下，更深露重，不如早點休息。”

不休息也沒事，不要拖着我啊，我還想睡呢。

陶允實頭也不擡：“你要是想睡，自便。”

“多謝陛下。”

秦铮當即就躺在了矮幾上。

不多時，殿内響起了呼噜聲。

陶允實筆尖一頓，望向那睡得四仰八叉的人，露出了個無奈的笑。

這宮裡今夜隻怕就隻有他能安眠了。

陶允實輕歎口氣，伴着呼噜聲一時思緒翻飛，再也看不下奏折上的字了。

三更鼓響，陶允實從案上醒來，隻覺得胳膊酸軟，也不知何時睡過去的。

内侍汪遠清走進來，看到秦铮愣了愣，擡眼看向皇帝。

陶允實:“無礙，直說。”

汪遠清俯首，聲音微顫：“陛下，大理寺評事餘摯已将刺客審完，這是供詞。”

陶允實眼中閃過些許興味，不知審出來的是誰，汪遠清表情如此好看。

“呈上來。”

汪遠清把供詞呈到案前，立在陶允實身側，看了一眼打着呼噜的忠勇侯。

陶允實細細看着供詞，笑出了聲。

矮幾太小，秦铮睡的也不安穩，他被聲音吵醒，莫名的看過去。

“陛下，天還沒亮，你怎麼了？”

大半夜笑，怪瘆人的。

陶允實捏着薄薄的兩張紙，“餘摯審出來的，過來看看。”

秦铮走到案前，接過供詞。

陶允實喝了口案上的茶，輕啧，涼了。

秦铮看着供詞，不可置信，瞌睡蟲一下子全吓沒了。

糟了，沖我來的！

“陛下，臣冤枉啊！”

“要是我指使的刺客，還那麼費力做什麼？”

“狗屁不通，我要同刺客對峙。”

這供詞上明明白白的寫着，刺客是受忠勇侯指使的，重點還不為行刺，隻為救下皇帝，再立奇功。

陶允實看着秦铮急得抓耳撓腮的樣子，笑得更慌了。

秦铮苦着臉：“陛下 這是污蔑，臣冤枉啊！”

陶允實擺擺手：“行了，我知道不是你。”

秦铮錯愕：“陛下知道幕後主使了？”

陶允實嘴角噙着笑，眼神卻很冷。

“不知道，刺客已死，再無對證。”

秦铮驚呆了：“刺客死了？怎麼死的？”

陶允實看向秦铮，嘴角的笑有幾分惡劣。

“招了供詞就撞牆死了，秦二，怎麼辦？”

秦铮哭喪着臉：“陛下，真不是我……”

陶允實打斷他：“我知道不是你，重點是，你現在怎麼辦？”

秦铮呆住：“怎麼辦？臣不知啊！”

……

靜默一刻，秦铮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