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珲收回邁出去的腿,乖乖在陳懷玦營帳前站好,幸好,下一刻,營帳内便傳出陳懷玦的聲音。
“容珲,進來吧。”
容珲立刻搬起身側重重的箱子走了進去,事無巨細地向陳懷玦回禀着救災的進展。
忙了一天,陳懷玦的營帳内幾乎沒有一刻安靜過,回禀的人來了一波又一波,直到夜幕四合,陳懷玦才終于有了獨處的時刻。
忍了一天,終于從懷中摸出他寶貝收好的信紙,迫不及待打開,娟秀的字迹躍然于眼前。
——卓成,展信佳。
一别半月,不知你在營門一切可還安好?雖然我一人在府中時而有些孤單,不過皇後娘娘時常召我進宮,閑話家常,倒也不算無聊。
最近,京城一連下了好幾日大雪,營門與京城相距不算太遠,不知道這場雪是否下到了你那裡。
臨行前,我為你收拾了好幾件大氅在箱子裡,隻是怕不夠厚實,扛不住這連日大雪。本想讓全斌去時再為你帶上帶幾件禦寒的衣物,可到底他是有急事在身,他自己也是輕裝簡行,我也再不好麻煩他,誤了他的差事反倒不美。
想來想去,還是想送封信給你。若是你有什麼需要的,托人帶個口信給我,或是有時間也可寫封家書與我安心。
寒風苦雨,懇請厚自珍愛。
呂映儀
透過規整的簪花小楷,陳懷玦仿佛看到了,呂映儀坐在書桌後糾結的小臉。
信中的語句雖然平淡,可其中透露出點點滴滴的想念還是飛到了陳懷玦身邊。
到了營門這麼久,陳懷玦第一次漏出笑臉,之前因繁重工作而不得不壓制深埋心底的相思之情瞬間将他淹沒。
雖然已經很久不曾休息,可他還是迫不及待地提起筆來,将自己的思念,化作一聲聲叮咛囑咐落在紙上。
直到信封被嚴實封好,陳懷玦才終于肯躺下休息,或許是大約夢到了呂映儀,他一覺睡得嘴角酸痛,隻是可惜好夢沒做太久,很快他就被哭喊聲吵醒了。
“大妞!二狗子!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
顧不得太多,陳懷玦匆匆披上衣服從營帳中跑出來,營地前的空地上,整整齊齊擺着幾副擔架,搭蓋着白布,白布下凸起的輪廓并不大,一眼便能看出這下面的都是孩子。
正放聲痛哭的女人,陳懷玦也認識,在他帶兵趕到營門救出百姓那一天,她不顧身子的虛弱,跪在他面前連連磕頭,曾求他幫忙尋找她走失的孩子,生生磕暈了過去。
她說的孩子就是高松蹊遇到的那幾個孩子,到達營門那日陳懷玦就已經派了不少人手在高松蹊描述的地方尋找,最近這些日子的天氣一下子變得惡劣許多,陳懷玦心裡焦急,幾個孩子如何熬得過這樣的寒冬,所有人都在心裡祈禱着,祈求萬一的可能,隻是沒想到最後找到是孩子們的屍骨。
看見陳懷玦出現,帶隊搜索的百戶長小跑到他面前回報:“屬下昨晚在城外三十裡的小樹林裡找到了……找到了孩子們,屬下到時孩子們已經不在人世了,看起來已經去了有幾日了。發現時,幾個年紀大一點的孩子抱着小一點的孩子,蜷縮在一起,大約是因為大雪的緣故,所以……”
陳懷玦嘶啞着嗓音應道:“我知道了,辛苦了,帶着兄弟們回去休息吧。”
他繞過百戶長,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到哭泣的女人旁,婦人見他靠近,瘋一樣撲過來,扯着他的衣裳撕打他。
霎那間,周遭響起“刷刷”的拔刀聲,陳懷玦揮揮手将湧過來的侍衛揮退,他依舊站在原地,任由絕望的母親發洩着自己的崩潰。
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讓所有人無不動容:“你不是信誓旦旦向我保證會把我的孩子找回來嗎?啊?他們為什麼都死了?你們為什麼不早來一點,為什麼不早點找到他們!還我的孩子!還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還回來!還回來!”
陳懷玦痛苦地閉上眼,低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她惡狠狠地剮了陳懷玦一眼,猛力一把将他推開,陳懷玦一時不察,踉跄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