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除夕，新春之夜，阖家團圓，可他的妻子兄弟遠在京城，他的父母都已長眠，陳懷玦活了二十多年，還是第一次自己一個人度過除夕，心裡面突然感覺空落落的。

他失神地看着窗外綻開的煙花，手不由自主地緩緩伸向書桌一側擺放着的那一摞冊子，裡面夾着所有來自呂映儀的家書。

即便是不看，他也能準确地在一堆書冊中找到那幾張薄薄的紙，打開的動作做到一半，他突然定住，猶豫了又猶豫，還是将已經抽出來的信又塞了回去，再次打起精神埋頭看起水利圖。

他在心裡告訴自己，今日不能回家過年的又何嘗隻有他一人，他帶來的數百将士的家人也在苦等他們回家，營門的百姓也在饑寒交迫中期盼早一日恢複到以往的生活。

他的那些兒女情長在這一切面前是那麼微不足道，想想明日還有好多事情要做，他也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耽擱。

房門“吱呀”一響，張士逵推門而入，手裡還捧着一個托盤。

“卑職參見王爺，王爺萬安。”

陳懷玦正看到重要的地方，此時頭也不擡地問道：“張大人快請起，這個時辰您怎麼突然來了？”

“老臣一個人待着也是無趣，想着王爺大約還是在忙，就來這裡碰碰運氣。”

“是本王思慮不周了，應該叫容珲陪着您一起出去吃年夜飯熱鬧一下的。”

“老臣年紀大了，他們年輕人被綁在老臣身邊，難免拘束，王爺就放小容大人去玩吧，老臣陪着您就好。”張士逵一邊說，一邊将手裡的托盤呈上前去：“卑職在院門口遇見了小容大人，小容大人擔心您忙起來忘記用膳，小容大人今晚有約，所以托卑職自告奮勇将膳食給您送來。”

恰好腹中一癟，陳懷玦才發覺自己果然是忘記用膳，不過他在營門的這些日子忘記一兩頓飯也是常有的事情，時間久了也有些習慣了，不經人提醒也不覺得餓。

他起身接過托盤，上面的東西并不豐盛，不過是些清粥小菜，他帶來營門的糧食有限，這段時間以來大家夥吃的都是這些東西，竭盡所能地将糧食留給百姓。

容珲雖然着急，不過做事卻沒有絲毫怠慢也是用足了心，雖然沒有用食盒保溫，但是送到陳懷玦手上時還是呼呼冒着熱氣。

陳懷玦已經餓了很久，趁熱立刻大口大口吃起來，就算是吃得很急，也并不狼狽，比起以往規矩的重重拘束，反倒顯出幾分不羁。

三兩口解決完，陳懷玦趕忙将張士逵叫到自己身旁，伴着炮聲，兩人又開始完善起已經讨論了千百次的水利圖。

早前，陳懷玦已經上奏過朝廷，請欽天監着選一個宜破土宜動工的好日子，欽天監算出來的好日子就在年後不久，掐指數數也不剩幾日，這次興修水利對營門至關重要，必定要萬無一失。

這一聊就是一整夜，新年的第一晚，就這樣匆匆過去，天色快要破曉前，陳懷玦才合衣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