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之是在一處山洞裡醒來的。
陌生的環境讓他愣了一下,随後才想起來之前發生了什麼。
他受了重傷,不敢在外面待着,于是強撐着一口氣找了這麼一處地方,布下禁制後才任憑自己昏了過去。
修行八年,這是他第一次這麼狼狽,一個人蜷縮在無人在意的地方,隻有身上的靈氣還在兢兢業業為他修補身體。
聯想起聽劍那句“耽誤你成佛”,文昭之算是為自己盲目的善心付出了慘重代價。
但他在這一刻,忽然理解了雲蘇葛為他擋劍的心情。
“先前還覺得雲師姐那般舉動不能理解,現在套用在自己身上突然就合理了。”文昭之從儲物袋裡掏出一枚療傷丹藥默默服下,心裡如此想着,“對有難之人視而不見,這有違我本心。若是以後裝作視而不見,久而久之怕是會生心魔,于修行不利。不過這次實在不該,以我如今的神識,當時若是仔細勘察四周,定能發現躲在樹林的三人。”
他一邊等着丹藥在體内化開一邊默默檢讨了自己方才的種種失誤。
人無完人,事無完事,重在明理。
這是他父親尚在時一直挂在嘴邊的話,文昭之聽了五年,從一開始的不理解到不自覺順着這句話做事。
想起父親還有死在流放路上的母親與其他親人,文昭之心裡一陣酸楚。
包括聽劍在内,從沒有人聽過他說一個恨字,因為這個字和它相關的感情早就被他埋在了心底最深處。
他不敢說,是怕自己習慣了将這件事情挂在嘴邊,最後變得麻木。
感情如酒,隻有封着才會發酵,若是每天都揭開看看,酒味就淡了。
感情也如傷口,如同九年前的他,哪怕被蹭了一下都有哭泣和被安慰的權利,而現在,他已經習慣自己消化。
稍許過後,恢複了些許力氣的文昭之慢慢扶着石壁站起來。
他還沒有站穩,忽然聽見洞外傳來了一個聲音。
“你終于醒了?”
話音未落,文昭之的飛劍就出手了。
下一秒外面就傳來一人的叫喊聲:“哎呀!你這人怎麼回事!我好心救你,你卻恩将仇報!我……哎呀!”
這聲哎呀之前,多了一個“噗咚”聲,文昭之不用神識都知道是人摔倒的聲音,更何況他真的用神識“看見”了。
觀其筋骨,外面摔倒的是名少年,神識之下看不清具體相貌,修為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煉氣期巅峰,也就是說,其真實年齡或許與文昭之自己相當。
少年是在躲避他的飛劍時自己把自己絆倒的,這讓文昭之看着覺得有些好笑。他收回了飛劍,卻并沒有撤去外面禁制,反而是等人起來後故作冷聲道:“你如何救我?”
“當然是在你暈倒時在外面幫着護法了。”少年爬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腿和胳膊,應該是在趕走塵土,聲音聽着有幾分得意,“哎呀,你這人可真是不小心,都受傷了也不注意一下,就這麼倒在這裡,萬一有人趁機過來殺你呢。”
聽這話,怕是連他在外面布下的禁制也沒有看穿。
文昭之開口:“那你向前走兩步。”
少年“啊”了一聲,倒是真的往前走了兩步,不對,嚴格來說是一步半,因為他還沒走完剩下的半步就撞上了文昭之布下的禁制。
倒也不疼,就是覺得眼前一花,回神時人又莫名其妙回到了原地。
少年這才注意到對方布置了禁制,雖然文昭之借着神識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他抓後腦勺的動作倒是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