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過了小半個月。
黃昏托晚霞。
正在打坐的文昭之睜開眼睛,伸出右手試着張握了一下。他筋脈受阻又移位,在半灰色的皮膚之下纏纏繞繞,如同被随意揉扒幾下就塞進口袋的耳機線。
這種情況下一是無法通過外力,即暴力拉扯,二是沒有辦法用藥力化解。想要解決,隻能靠他自己用靈氣配合道天心法的呼吸決來一點點矯正疏通。
而在他晝夜不停地努力下,他的左右手已經恢複如初,但最重要的軀幹和下肢依舊是一團亂麻。
當然,日常生活中是看不出來異常的,最多隻是感覺自己容易疲勞,做事情力不從心。
隻是想要修煉并且順暢利用靈氣的話,還得再加把勁。
文昭之坐了一天,走出院門後伸展了一下雙臂,感受着暖黃色光芒落在自己身上,他想了想,擡腳去敲了隔壁的院門。
這才敲了第一聲,院門就自己開了,文昭之琢磨着對方可能還在練劍,于是往裡面一瞧,果然看見一抹黑芒從眼前閃過,乖乖落到了聽劍手中。
等人收了劍,文昭之這才走進門,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看着聽劍走過來。
“這個點,你來找我該不會是想讓我哄你睡覺吧?”聽劍坐在他的右邊,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臉頰笑道。
文昭之面色一紅:“師姐,我已經過了那個年紀。而且現在我已築基,可以不用睡覺。”
聽他這麼一說,聽劍幹巴巴地“哦”了一聲,似乎是十分失望,不過這份失望也就一瞬,她随即又準備說些什麼。
文昭之用腳趾頭都知道她想說“那我們可以換個形式”之類的話來,于是連忙打斷:“今日過來,是有些話想跟師姐聊聊。”
聽劍又“哦”了一聲,不過這次尾音上揚,又拉得極長,顯然對他要聊的内容也有了猜測。
兩人十分默契,說是聊天,但很快就從各處弄來了一碟子花生米和一小壺酒,緊接着聽劍拉着他,兩人直接飛到了頂峰。
頂峰上有一處平台,上面本是白色的石頭,看上去十分冷淡硬朗,但黃昏為它添上了幾分柔和。這裡是持劍心老人特地開辟出來練劍的地方,不過他已經是悟道期大能,劍道已經融進了他的身子,所以這種需要實體劍的地方,對他而言已經沒有太大意義。
他座下原本也就聽劍一名弟子,現在也不用這麼大的地方練劍。所以一來二去,這地方也就沒什麼人來了。若非山間靈氣時不時拂過,帶走塵埃,這裡現在與路上荒廟裡面的樣子沒有什麼區别。
兩人來到平台邊緣坐下,坐在這裡一眼就可以看見夕陽落山,以及一些弟子匆忙趕路的身影。來來往往,看着好不熱鬧,就是可惜少了這麼幾縷炊煙,失了些人間煙火氣。
再看遠一點,就能看見右手邊藥堂所在的錦繡峰,峰腳的學堂和藏書閣,左斜方法堂的皓瀾峰以及更遠處器堂的不觸峰。
聽劍特地把酒擺在了遠離文昭之的地方,特地叮囑道:“你今日不能喝超過三杯。”
話一說完就看見對方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平心而論,文昭之雖然相貌普通,但這份普通更多是對比這些出生在不周界的人,這些人出生就與靈氣為伴,就算是不能修煉的,一輩子被靈氣這麼泡着,滋潤之下相貌也差不到哪去。
文昭之的相貌放在凡間,走上路上也會被某某堂某某口的大媽們誇上一句“小夥子真俊呐”。
此時他這一笑,雖說是溫和,但更多的是屬于少年郎的朝氣。
發自内心地笑。
可惜聽劍并不領情,她伸出食指推了下文昭之的腦袋:“怎麼,我說不得你了?”
“沒有。”文昭之連連搖頭,但很快又笑了起來,“隻是許久不見師姐,還以為生疏了,現在這話一說,又覺得師姐還是師姐,一直沒變過。”
“油嘴滑舌。”聽劍丢了幾顆花生米在嘴邊,一邊嚼一邊說,“才在這裡待了八年,怎麼說起話跟這些人越來越像了。”
“那師姐你呢?”文昭之問她,“我感覺你并不喜歡這裡。”
“嘿!你這話說的,誰會不喜歡這裡,多好啊,能成仙呢。”聽劍這後半句幾乎是一闆一眼念出來的,可以說是毫無感情,這也側面印證了文昭之的猜測。
文昭之木着臉吐槽:“師姐,你連裝都不願意裝麼?”
“呵,我需要裝麼?”聽劍一臉“你在逗我”的表情,“信不信老娘現在就把你踢下去。你自己去外面打聽打聽,報上我的名号,誰敢說我裝。”
“還是算了吧。”文昭之歎氣,“之前在秘境的時候就遇到三人,說是跟你有仇,碰到劍宗弟子一定要殺。師姐你坑人不淺啊。”
“那你這不是活下來了麼,跑得多快啊。”聽劍說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立刻雙手捂胸一臉驚恐道,“幹嘛,你要報複我?特地來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好下手是不是?”
文昭之當下就驚了:“哇師姐,這地方明明你選的,要有什麼龌龊心思也是你先的好吧!還有我明明是被拖累的那個,你這麼說好像我成了犯事人了!”
“咿~連龌龊這兩字都準備好了,你果然居心不良!”聽劍還沉浸在自己的小劇場裡面,隻見她歎息一聲,别過頭閉着眼,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那你來吧,下手輕點。放心,你們這行我懂,我不叫也不看你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