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後,望溪城外。
此時天光初開,城門還未到開門時候,城外卻已經聚集了不少等着入城的商客。
他們大多聚集在城外臨時支起的茶鋪酒鋪,一杯茶一碗酒就這麼等着。起初這些人都是分散坐的,後來不知道是誰先招呼了一句,慢慢地就彙聚在一起了。
人一多,話也就多了起來。
商人嘛,走南闖北這麼多年,見多識廣是自然的,一旦打開話匣子,沒人阻止的話,說上十天半個月都不見得帶重樣。
這些人從手裡的茶和酒聊到了最近的買賣,說到最後,還是不可避免地聊起了還在動亂的東邊以及最近刀宗的幾件事情。
畢竟做生意嘛,更加要關心時局。
先說東邊,一直混亂的局勢最近終于明朗起來:五韻樓在折損了兩名三品弟子後,終于在潑墨樓的撮合下與崇山派達成暫時和解,現在一派二樓已經聯手合力對付萬器樓和麓山派。
而後面的一樓一派也沒有坐以待斃,開始派人向劍宗求助。
至于劍宗會不會摻和進去,目前為止商隊旅客們普遍覺得不會。
不周界的三宗六派十二樓在規模上完全不是一個量級。三宗有自己的地盤,境内有城鎮店鋪,綿延千裡。六派大多依山而建,所以名字也都取自山名,基本管理範圍不會超過此山地界。樓就不一樣了,十二樓在不周界除了四荒和雪域外,幾乎都有分樓,至于主樓位置,大多沒有定數,有的依山有的伴湖,還有的在懸崖邊。
所以一旦劍宗介入,影響的将不僅僅是東部。
聊完東邊,商客們的話題也很自然地轉到了刀宗上。
刀宗少宗主枉死的事情已經不再是秘密,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有聽說。而現在刀宗主柳汗青昏迷不醒,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柳玄空說已經抓住了兇手,要在明日大典上公開處刑。
對于這個事情,商客們各抒己見,有些人這些年與刀宗做生意,與柳玄空打過交道,對他的印象皆是一個規矩沉默但極其維護兄長的少年。其中一個還親眼見到過他懲治一名說他兄長壞話的弟子。所以比起那些懷疑柳玄空是幕後黑手的人,他們更加相信這件事情是刀宗外的人幹的。
當然,他們這麼想,自然也有人往别處想,比如說柳玄空認祖歸宗兩年,在宗内的聲望已經有壓過柳玄相的趨勢,不僅如此,對方修為也在柳玄相之上,他們要是刀宗主,也會心屬此人作繼承人。這個時候不殺柳玄相更待何時,而且這次大典不就是為他繼任少宗主舉辦的麼。
聽見這個消息,一直坐在邊緣喝茶的兩名少年對視一眼,前者目光淡然,後者則是面色煞白。
兩名少年一個穿着藍衣,一人穿着青衣,皆是煉氣期修士。
“媽的,老子這是要給他柳玄空當替罪羊了!”青衣少年用不符合自己年紀的腔調低聲罵了這麼一句,“老子哪裡得罪他了!”
身邊的藍衣少年面帶微笑地與鄰桌人碰了杯,抿了一口茶後輕聲道:“你不是号稱無事不知麼?”
“無事不知也不是對方肚子裡的蛔蟲。”青衣少年苦着臉嘟囔着,“在這件事情上,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那就說說你知道的吧。”藍衣少年偏過頭道,“我們今日到底是進這望溪城,還是繼續趕路。”
聽他這麼問,青衣少年臉上露出了糾結表情,他抓了抓臉道:“你經驗多,你說我們怎麼走。”
聞言,藍衣少年臉上浮現出一絲無奈,剛想說些什麼,又聽得青衣少年低聲道:“我們跑了這麼久都沒有人追上來,說明應該甩掉了他們。不過以防夜長夢多,我們還是先趕路吧。大典在即,肯定不少人要去不立刀城觀禮,這個時候最好渾水摸魚了。”
聽着他的分析,藍衣少年沉吟片刻,也點了點頭。
聽着這對話,兩人的身份昭然若揭,正是文昭之和魏一計。
前日文昭之用計救下魏一計後,兩人就跟不要命一樣地朝着東邊跑,一夜都不帶停歇,好不容易才在破曉時分趕到了望溪城,喬裝一番混進了等開城門的商客之中。
既然打定主意要走,文昭之他們也沒有繼續坐下去的必要,找個機會跟着同樣離桌的人離開。
兩人遠離人群後,魏一計突然開口:“如果他們明日之前都沒抓到我,那怎麼辦?”
文昭之被他這個問題逗笑了:“這時候你還為他們操心?”
“不是不是。”魏一計連連搖頭,“直覺告訴我,這件事情很重要。”
文昭之回想了一下這些天發生的事情,聯想起自己現在做過的推論,面色一沉道:“看起來我們得快些趕路,早點跟師姐會合才行。”
“你想到了什麼?”魏一計在這個時候忽然敏銳了起來,“這整件事情從你我重逢就透露着不對勁。你說柳少宗主死了,他柳玄空跳出來表演什麼兄友弟恭,然後把咱們抓了。抓了之後就丢在距離不立刀城這麼遠的地方不管,臨近大典才準備拉我背鍋。诶,文昭之,你說他會不會明兒找不到人随便抓個誰上去啊?”
文昭之沒有回答,魏一計分析上了瘾,摸摸下巴自顧自道:“這麼想想太有可能了,這柳玄空是刀宗主的私生子,自己在外漂泊過苦日子,同父異母的兄長卻錦衣玉食。說不定這心裡早就惦記上了刀宗宗主的位置,同時又嫉妒柳少宗主,不然怎麼會做出殺兄的事情。也就是這兩年掩蓋的好才能騙過那些不知情的人。你看看,兄長屍骨未寒,真相不明,他就迫不及待舉行繼任少宗主的大典,我看啊,他這是做賊心虛,怕夜長夢多。”
“不好說,畢竟這件事情你也記不清了。我們隻知道,刀宗下一任宗主是柳玄空。除非你想改變這個結果。”文昭之看了他一眼,拿出了一張符箓道,“行了,休息好就趕路吧。”
“怪我咯!誰要你升級……喂!别給我貼這個!”魏一計一看符上的紋路,立刻覺得自己的胃開始隐隐作疼,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嘴。
“飛得慢會誤事,飛得快你又會吐,所以這是最好的方法了。”文昭之拉開他的手給他貼上,“忍着點,就這一次了。”
“嗚嗚嗚嗚!”
……
刀宗,東院。
一處小山坡的兩進小院内,一名少年正在閉目打坐。
他看着不過及冠之年,考慮到他身上屬于煉氣期的氣息,這個年紀應該是能和相貌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