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劍突然翻臉，這讓魏一計措手不及。

緊張之下的喉嚨的滑動變得異常明顯，一小節皮膚與劍刃瞬間親密接觸又滑開，觸感極其鮮明。

劍刃本該是冰冷的，但魏一計隻覺得自己身後的寒氣更甚。

死定了！這個念頭在魏一計腦中瘋狂刷着存在感，讓他根本沒有時間去疏離現在的情況。

“聽……聽劍師……師姐，有話好……好好說。”他雙手幾乎是立刻舉了起來，心髒不聽話地跳動着，砰砰作響。

身後聽劍看不見他此刻的表情，但聽着他已經帶着哭腔的求饒，那雙黑色的眸子微垂，掩去了内中狐疑，轉而思索起來。

魏一計被劍抵着，又聽不到聽劍的回應，魂都散了一半。好在剩下另一半魂魄還在努力拉扯，勉強沒叫他失去力氣直接跪下去，順帶用喉嚨去撞劍刃。

這種丢臉的死法，怕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一想到這裡，處在生死之間的魏一計不知道哪裡多出了一些勇氣，将墜入混沌的腦子拉回了清明的地界。

造成現在局面是因為他提了凡間二字，想起來這一茬後魏一計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

聽劍身為劍宗大弟子，幾乎都是在不周界活動，唯有消失的二十年無人知道其蹤迹。自己剛才的說法豈不是承認他知道聽劍在凡間麼！

當真是禍從口出！換個說法會死啊！

魏一計在心裡狠狠罵了自己一通，然後思索起自救之法。

要不要說是文昭之告訴自己的？魏一計想着，畢竟這一路上自己跟文昭之相處甚久，言語之間透露出來的細枝末節叫自己猜中也不是不可能吧？

想到這裡，魏一計立刻開口：“聽劍師姐，其實我……”

然而聽劍壓根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一句“想好托詞了”就把他未盡之言全部堵了回去。

啧，我就知道不好應付。魏一計心裡這麼想着，嘴上卻道：“并非托詞，隻是聽劍師姐，我一沒傷天，二沒害理。”

許是因為被劍抵着久了，他這下說話竟然大膽了起來：“咱們有話好好說。”

話音剛落，他就感覺劍刃移開了自己的喉嚨，下一秒聽劍持劍出現在他面前，冷着一張臉，黑瞳微閃，流露出點點星辰。

魏一計見狀，微微松了一口氣。就在這時一張符箓出現在她面前，魏一計看着上面的陣法，隻覺得有些眼熟，但又說不清哪裡眼熟。

“高階搜魂術。”聽劍沒有給他詢問的機會，直接說道，“從現在開始，我每問一句話，你想清楚再回答，否則你這張嘴就沒有開口的必要了。”

搜魂術？！還是高階的！魏一計頓時面色慘白，嘴唇顫抖：“你……你要把我……我弄成白癡？”

這玩意為了保證效果，可是完全沒有考慮人性啊，用一次癡呆，用兩次智障，用三次……不如死在豆腐下！

“看起來你很清楚它的效果。”聽劍一直盯着他的一舉一動，見他臉上的害怕不是作假，這才開始提問，“先回答我，凡間之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魏一計咽了咽口水，說話之前又瞥了一眼那張浮在半空中的符箓：“我就随口這麼一說。”

他剛說完，那張符箓就離他額頭又近了些，魏一計像是見到貓的耗子一樣，連蹦帶跳地後退了好幾步。

“呵……”

輕飄飄一個音傳來，卻讓魏一計感受到了千鈞之重，吓得他肩膀不自覺地抖了抖。

“看起來搜魂術用不上了。”

魏一計聽劍這句話，面色轉憂為喜，剛想說些什麼就聽見她繼續說道：

“你的腦子已經蠢到就算用了也跟現在不會有區别的地步。”

“你！”魏一計聽懂了她的意思，頓時滿臉通紅，說不清是被氣的還是怎麼。

但是生氣又怎麼樣，他打不過聽劍，而且她還是……

“我什麼？”聽劍擡眼，黑色的眸子裡映着他氣急敗壞的樣子，“看起來你應該才來不周界不久，壓根沒有發現這裡的人不太喜歡提及凡間。”

“我……”魏一計愣住了，下意識想問出一句“真的麼？”

不過他忍住了，轉而說道：“我就不能是聽文昭之說的麼？”

話音剛落，聽劍就笑了。

美人一笑，能傾城傾國，更不用說聽劍這老天爺追着喂飯的容貌，一颦一笑都足以讓人神魂颠倒。

然而此時的魏一計卻沒有欣賞的心情，因為他清楚地看見聽劍眼中并沒有半點笑意，隻有寒意。

這讓魏一計想起了一件事情，那是很多年前，他初次登上人類極點，見到了萬裡冰川。

那時他距離冰川尚有不短距離，但在那一刻，他仿佛看見了寒氣的流動，它們叫嚣着從眼前幾萬年前就存在的冰川上湧出，然後将他一點點蠶食殆盡，充斥在他每一個毛孔乃至細胞中，讓他與這些遠古的存在融為一體。

當時他還能感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但現在，他隻感覺到害怕。

興不起一點逃跑的念頭。

“很好，你又暴露了一點。”聽劍的話很輕，兩人之間明明不過五步，但這在魏一計聽來，就像是來自深淵的呼喚，“你知道很多，卻不了解我的師弟。”

此言一出，魏一計忽然想起來了。

文昭之成為親傳後發生了什麼……

他被抓起來了。

為什麼被抓？

因為有人死了。

人死了為什麼懷疑他。

因為他來自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