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個……聽劍師姐,人我埋好了。”
魏一計耷拉着頭,踏着月色穿過樹林,然後雙膝一彎,整個人毫無形象地癱倒在地上。
此時的他額頭冒汗,腹部極速起伏,唇色發白,一副虛脫模樣。
聽劍将他的樣子收入眼底,咬了一口手中甜果,評價道:“你太弱了。”
與狼狽的魏一計不同,她紅白色的道袍半掉不掉地挂在身上,束起的馬尾如烏黑瀑布垂下,半隐在月光下的豔麗面容滿是惬意。
魏一計擡了擡眼皮,有氣無力道:“從日出到日落,我已經處理了五波人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被聽劍抓過來純粹是為了幹苦力的。
他們此時身處地方名為鷹鈎澗,位于崇山派西邊,連通萬奇嶺,同時也是西行東來的必經之地。
兩人從早上蹲到晚上,凡是經過此處的修士全部被聽劍打的半死不活,再由他給予緻命一擊後埋葬。
聽劍聽出了他話語中的埋怨,斜眸笑道:“抱怨的話,應該放在第一次說不是麼?”
魏一計心頭一梗,默默歎了一口氣。
是啊,這種事情自己應該在第一天就說出來的。
那他當時在做什麼呢?
三天前,朝荒林。
魏一計艱難地撥開一片灌木叢,看着眼前幾乎是與半個時辰前完全相同的景色,長舒一口氣,直接坐在了地上。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事實就是,他迷路了。
作為成年人,在森林裡面迷路并不是一件可恥的事情,事實上,在他的老家,每年都有相關報導,比如某某登山愛好者在附近深山老林意外失蹤,屍體在三個月後出現在某處。
不過眼下魏一計的情況更加複雜。
朝荒林是由崇山麓山還有萬器樓掌控的最後一塊地盤,也就是說,一旦在這裡遇見了他們的人,魏一計就死翹翹了。
“呼哈……呼。”魏一計喘了口氣,小聲抱怨道,“真的是,有傳信的功夫,直接把我捎帶上不就好了麼。”
幾天前,正在青石關隘大吃大喝的他,突然收到了聽劍的傳信,說是情況十萬火急,非要他來一趟朝荒林。
魏一計不理解,能讓聽劍說出萬分火急的事情,他一個煉氣期能解決麼?
想歸想,他還是老老實實地趕了過來。
可是等他趕到約定見面的地點後,等來的隻有輕飄飄地一條消息,讓他追着标記去彙合。
身處敵營魏一計不敢妄動,更何況他也沒有什麼禦風法術,所以隻能老老實實用兩條腿徒步。
然後就喜聞樂見的迷路了。
魏一計擡頭望天,心裡盤算着自己要是遲遲不現身,聽劍來找他的幾率有多大。
“喂,你在這裡做什麼?”
正想着,一張人臉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他面前,擋住了他望天的視線。
魏一計眨了眨眼,看着那雙似曾相識的狐狸眼,突然大叫了一聲:“啊!!!”
然後連滾帶爬走出數步,與來人保持距離。
“是你!”
他還記得這個人,在餘家,就是此人搶走了餘家人。
完蛋!早就聽說崇山派那邊請了術宗弟子過來助陣,沒想到竟然叫他碰上了。魏一計此時的心跳聲猶如擊鼓,右手手指不自覺摸上了儲物袋。
他一個煉氣期對上凝丹期……能逃麼?
有機會逃走麼?
難道這就是自己的結局麼?
魏一計心裡有些絕望,這一刻他是如此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渺小,不僅僅是在死亡面前,更是在身為人的面前。
在他老家有一句話,人成熟的另一個标志就是認識到自己的平庸。
小的時候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是世界的主角,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未來一定能改變世界。可随着生活迎面而來的一件件不如意,人終歸會明白,自己改變不了這個世界。
不僅改變不了世界,甚至連自己的死亡也有可能變得默默無聞。
每年每月每日,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這個世界上都有一個人離開。在家人的陪伴下,在一群外人的矚目下,在一個無人在意的角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