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怕淋雨,隻是不想被罵。
從醫院回家橫跨半個城市,陸和宜坐車坐到心煩氣躁,落雨如注,容深是豬,居然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出來。
看來車禍失憶是真的,車載廣播裡的歌很陌生,新聞也說今天是2030年7月8号,換衣服的時候他看到了自己的四塊腹肌,還有勻稱纖薄的肌肉,21歲的陸和宜不可能擁有。
莫名其妙就有了好身材,雖然仍舊毫無實感,也讓他有一點開心。
下車後,刷指紋進了大樓,進了電梯,進了家門。
家裡漆黑一片,容深不在。
陸和宜喜歡明亮,快速點擊面闆開燈。
好累,也好餓,先洗澡再吃東西。
在自己房間洗了澡,他溜到隔壁容深房間,趴在床邊,臉埋進枕頭深深吸氣。香草信息素令人惬意又舒适,困意上湧,好想睡覺,可是肚子響了,隻好起來。
床頭的相框歪了,陸和宜扶正它,照片裡他和容深站在一起笑得開心。
陸和宜也笑了,心裡幽微的擔心散開,隻是失憶了,一切都沒變,還好還好。
想起一件事,轉身進到自己房間,從櫃子深處摸出一個小盒子。
打開,裡面躺着一枚戒指。
陸和宜自己設計的戒指,預備在畢業那天向容深求婚。
可是居然還在,四年了都沒送出去嗎?膽小鬼。
把盒子放回原處,走進廚房準備給自己做點吃的,玄關傳來響聲。
容深回來了,正好,就做他喜歡吃的吧,陸和宜哼着歌打開冰箱,裡面空空蕩蕩,隻有一罐啤酒躺在角落。
為什麼陳嫂今天沒有填滿冰箱?
疑惑間,他艱難轉頭,想問問容深,再讓他點個外賣,自己真的很餓了。
轉到一半,餘光掃到黑色的衣角,不知何時,容深已經站在陸和宜的身後,陸和宜用輕快的聲音叫他:“容哥,你回來了。”繼續轉頭,想看見二十八歲的容深,也想讓他檢查自己額頭的傷口,最好能吹一吹,然後再抱一抱。
可是沒能等到安慰的擁抱,容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表情冷若冰霜。
“陸和宜,滾出去。”垂着眼,他平靜地說,光線在他的臉上輾轉,折射出銳利的角度,目光和陸和宜的觸在一起,然後分開,隻用了一秒。
“容哥,你說什麼?”
容深沒有再說一遍。
吵架了嗎?
他們不是沒吵過架,但容深怎麼能讓陸和宜滾呢,他明知自己隻有這一個家。
陸和宜深深吸氣:“容哥,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追逐容深的目光,希望隻是自己的錯覺,可是四年後的容深周身充滿上位者的威勢,黑色襯衣下的他像一塊寒冰。
半晌,容深的表情有了變化,如果沒理解錯,是嫌棄和厭惡。
陸和宜慌了神,低下頭,用了幾秒調整自己,主動認錯:“對不起。”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一定是自己惹容深生氣了,他伸手想牽容深的手,被躲開,容深眼裡射出的寒箭凍住陸和宜。
讓他僵在原地。
“容哥,我應該是失憶了,如果我讓你生氣了,對不起,你不要不理我。”
容深居高臨下審視他,目光緩緩掃過眼前人咬住下唇的犬齒,額角的敷貼,雜亂的頭發,很熟悉,又陌生,最後與空氣裡的灰塵融于一處。
陸和宜承受着他眼裡的寒意,意識最深處的念頭浮現,這個alpha是自己最愛的人,自己好不容易才和他在一起。
想到這裡,陸和宜心一橫,往前沖了兩步,不管不顧抱住容深,雙手環着他,像個繩子把他捆住,指尖扣住堅硬的後背,以一個奇怪的姿勢擁抱。
“你失憶了?”
男人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陸和宜可憐兮兮:“就是失憶了,怎麼辦啊容哥。”
一聲嗤笑在頭頂炸開,陸和宜感受到容深胸腔的起伏,然後,有力的雙手分開虛弱的桎梏,容深後退,兩人恢複安全的距離。
這一次,陸和宜完全懵了。
容深冷笑着說:“失憶?陸和宜,不管你還想玩什麼把戲,離開我的家。”說完,沒再看陸和宜一眼,轉身就走,砰地一聲,門關上了。
留下陸和宜一個人。
頭痛,脖子痛,心口又酸又痛。
容深讓自己滾,他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裡。
落地窗外,閃電突兀地劈開天際,陸和宜難道要離開溫暖的家,失去最依賴的懷抱,再次走進連綿的潮濕和風雨嗎?
他不怕淋雨,隻是不想讓容深看到自己淋雨。
轟隆,驚雷乍起,炸不回他失去的記憶。
不行,陸和宜不能離開他的家,絕不可以。
當務之急,是找到容深生氣的原因,知道了,才好哄。
如果哄容深是一份工作,陸和宜是唯一滿足招聘條件的人。
或者說,這是容深為他設立的蘿蔔坑。
他隻願意被陸和宜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