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甜蜜又是負擔的噪音掀起熱浪，陸和宜視線掃過台下的觀衆，他們表情各異，很有活力，在為自己歡呼。
最後一次了，他心裡湧起不舍，臉又熱又燙，向觀衆席彎腰，輕輕鞠了一躬。
分貝計的數字停止上升，陸和宜獲得本場第二名，綜合每場成績，也是第二名。
沒有吊車尾，他很滿意了，當初選這檔節目，隻因它周期短暫，兩個多月錄完，趕得上春天開始的《春夏秋冬》。
誰能想到漫長的抽離感褪去後，會有這樣多的不舍呢，陸和宜站在台上，置身其中，卻已經到了結束的時候。
他在節目裡重拾大學專業，其實也不算重拾，對失憶的他來說，絞盡腦汁完成作業的日子還在眼前，在醫院醒來，從記憶裡的夏天蓦然跌落，一步步走過陌生到熟悉的舞台，走過沒有容深的冬天。
春天就快來了。
錄制結束，盧躍親自等陸和宜下班，在後台，和《春夏秋冬》的導演陳鋒一起。
陸和宜沒想到陳鋒也在，之前小語代言人選拔的拍攝他見過陳鋒幾次，對這個紀錄片轉行拍綜藝的導演印象深刻。
上周去《春夏秋冬》節目組面試，陳鋒不在，副導演說能不能通過要等他回來定奪。
陸和宜不由緊張，陳鋒是來面試自己的嗎，打直了背，笑着打招呼：“陳導，您也來了。”
陳鋒身量不高，一張國字臉露出笑容：“今天剛回陸城，聽說是最後一場錄制，趕來看看。”又說，“我女兒是這節目的忠實觀衆，最喜歡的就是你，每期你的穿搭都要模仿。”
陸和宜正在想該怎麼接話，盧躍說：“那我們和宜在陳導節目的位置，不就穩了。”
陸和宜連忙點頭。
陳鋒說：“大明星，我們節目很辛苦，可沒有這個節目輕松。”
“我知道的，我不怕辛苦，沒有包袱，沒有任何問題。”陸和宜早看過《春夏秋冬》全套資料，“不管分配到哪個組，任勞任怨，保證完成任務。”推銷自己，很不熟練。
陳鋒點頭：“好，這是你說的，我記下了，不能反悔。”
陸和宜看看盧躍，見他對自己點頭，确定是面試通過的意思，被好消息砸懵了：“這麼說，我是通過了，謝謝陳導，一切要求我都配合。”
陳鋒說：“我也是半個小時前才最後決定，我們節目需要有真實感的嘉賓，沒有其他要求。”
陸和宜高興到頭暈：“我也可以很勤勞，幹很多活，早出晚歸，披星戴月。”
盧躍偷偷扯了扯他袖子。
陳鋒大笑：“荒島求生的時候，我看陸大模特可不是什麼勤勞的人。”
額，是讓康康去找小語賣萌求線索的荒島求生嗎，陸和宜咬了咬舌頭，硬轉話題：“陳導，一起去吃宵夜吧，您想吃什麼？”
陳鋒擺手，把話講完：“剛剛我在台下看你表演，突然覺得節目裡不需要全是勤勞又能力很強的人，雖然我們是助農綜藝，結果很重要，但畢竟也是給觀衆看的綜藝節目。”
“哦。”陸和宜裝作懂了，“是的，是的。”
盧躍看不下去，三個人杵在後台也不好，便問：“粵林軒怎麼樣，我來定位子，陳導賞個臉。”
陳鋒拒絕：“事講完了，宵夜就不吃了，女兒還在家等我，回去晚了她要哭。”
女兒事大，陸和宜送陳鋒到停車場，自己上了盧躍的車。
可以去《春夏秋冬》了，他好開心。
早在去年，黎清就告訴過他，容深親自帶技術團隊負責節目的技術搭建。
“我不懂容總，他一個大老闆，居然親自負責這個小項目，殺雞也要用牛刀，也許是公司上市了他比較有閑心？”
陸和宜開始也不懂，看完節目資料，摸到了容深的想法。
《春夏秋冬》是深語科技全資贊助的偏公益性質的助農綜藝，看點是将人工智能融入農業生産，打造具有性價比、農戶參與門檻低的智慧農業平台，幫助到更多農戶的生産生活。
因為注重性價比，節目設置了對照組，一組采用科技平台，另一組使用傳統方法，在節目裡PK，用春夏秋冬四個季節的時間，比賽哪一組獲得的收益更高。
據陳鋒說，智慧農業平台雖然很早就有，但成本高、農戶使用感差，希望通過和深語科技的合作，不斷疊代，打造普通農戶也用得起的科技平台。
這是他多年前拍攝紀錄片走訪邊遠農戶時生出的念頭，到今天終于開花結果。
容深和他的想法大概是一樣的，所以才會全力支持，親自參與，連陸和宜大概率會追過去也顧不上了。
陸和宜打開車窗，冷風灌進來，低聲念了一句“容哥”，偏頭看窗外，眼眶紅了。
發情期不是才過了嗎，怎麼會這麼脆弱。
眼前燭光閃爍，不能見到容深的時候，他總是回憶僅有的幾次失而複得的記憶。
那個時候呢，漫長猶如走鋼絲的三年，陸和宜見不到容深，他怎麼過的？
是不是在每個生日給自己買蛋糕，許下唯一的願望，一個人把蛋糕吃完，沒有人為他唱五音不全的生日快樂歌
忽然很想哭，陸和宜幹咳兩聲，低頭，毛衣上的聖誕樹進入視線，他下意識抓緊衣角，又念了一遍某個人的名字，自己卻不知道。
瀾江庭院C号門外，陸和宜下了車，等到盧躍的車走遠，确認背包裡的防身手電還在，悶頭往熟悉的方向走。
沒幾分鐘，站在藍色屋頂下。
望了一分鐘那麼久，搓搓手，去街角的便利店買杯熱飲，抱着紙杯，手暖和起來，另一隻手揣進大衣口袋，在小區車庫出入口停住腳步。
陸和宜在這個位置等過容深很多次，一次也沒等到過，不知道今天有沒有運氣。
他孤零零站着，眯眼認真辨認進出車庫的每一輛車，感到冷了就喝咖啡，有一點苦。
咖啡冷了。
咖啡喝完了。
快十二點，陸和宜承認今天也不是好運的一天，熟門熟路回到便利店，買到最後一個飯團，加熱了，站着吃完它。
便利店的玻璃窗外，陸和宜看不到的一輛車裡，去家裡幫容深取資料的李妙正在向容深描述她看到的一切。
“他等了一個小時，現在沒等了，進了便利店。”
“他沒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