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沁柔的大婚與年少時憧憬的場景稍顯有些不同。
沒有三書六聘,媒妁之言。
沒有熱鬧的迎親隊伍。
更沒有喧天的鑼鼓聲。
隻有一台小轎,将她從側門悄無聲息地擡進府中。
就連進府時,走的是最僻靜的小道,好似生怕被人瞧見了一般。
小轎在辰王府中七拐八繞,終于來到了府中最為偏僻的一處角落,才堪堪停了下來。
稍顯冷清的新房之中,唯有一個新買的丫鬟青岚陪在沈沁柔的身邊。
此刻,沈沁柔靜靜坐在母親自她出生就打好的拔步床上,白嫩的手指緊張地搓揉着褥子上散落的桂圓和紅棗。
心中想着昨晚母親偷偷塞給她的去火圖。
上面的畫面,看得她又羞又怯。
但一想到,自己嫁的人是甯少言,好像心中又有了一些向往和期待。
至今,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嫁給了辰王府世子甯少言。
說起甯少言,京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在家中排行老二,年紀輕輕就多次率兵逼退前來侵襲的外敵,一度成為舉國上下的佳話。
而且甯二公子不僅武藝了得,舞文弄墨也不在話下,就連朝中有名的大文豪在詩會上也曾是他的手下敗将。
一個月前,母親說有爹幫她許了門親事的時候,沈沁柔還不以為意。
當她聽聞對方是辰王世子的時候,不由得大驚失色。
要知道如若不是出了那檔子事兒,在京城,辰王府這樣風頭無兩的高門大戶,即便是做妾,也輪不到沈家這樣不入流的商賈世家。
窗外已經傳來了三更天的更聲,門外依舊悄然無聲。
沈沁柔在床上枯坐半宿,也遲遲沒有等來早該進房的夫君。
外面的更聲又響了一回。
青岚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終是忍不住跑去前院跟管家打聽。
半晌之後,小丫鬟腳步沉重地走了進來,小巧的腳丫在沈沁柔面前躊躇了好一陣,才緩緩開口道:
“小姐,世子讓您自己揭了蓋頭,早早洗洗睡下,他今晚是不會來了……”
聞言,沈沁柔僵在原地沒有動,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重重地點了點頭,自顧掀開這無人在乎的紅蓋頭,在手中繞了一圈又一圈,終是擰成了一股麻花,才無可奈何地放在了枕邊。
擡眼望着滿屋的大紅綢子,窗子上并排貼着的喜字,皆好似在嘲笑她今日的癡心妄想。
是啊,全京城誰人不知,甯少言從年少時一心想求娶的隻有宰相府嫡女許芳苓。
甯少言與許芳苓從小青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早早便定下了終身。
不料,半年前辰王府打了敗仗,不僅原本的辰王府世子當場喪了命,就連一同上戰場的甯少言也因此傷了根本,右腿落下了終身殘疾。
一時間謠言四起,說起戰敗的原因,都是因為前世子甯少熙私下勾結杞國人,洩露了軍中布防圖,結果杞國人狡詐,不僅沒有給甯少熙任何好處,反而将其殘忍殺害。
雖然此傳言未有任何的證據,但背地裡皇帝卻下密诏褫奪了辰王府的兵權,其中用意早已不言而喻。
故而,原本聲名大噪的辰王府從此一蹶不振,昔日的熱鬧一去不複返。
許宰相為了跟辰王府極力撇清關系,不惜去聖前撒潑打滾,也要讓許芳苓與甯少言解除婚約。
甯少言原本較許芳芩年長兩歲,早年間,因為二人有婚約加身,就算甯少言早已過了娶妻的年紀,辰王府也未曾有過半分擔憂。
如今許府跟辰王府解除了婚約,加上辰王府又是多事之秋,全京城的貴女對辰王府的婚事避而遠之。
這時候辰王妃突然回過神來,着急忙慌托人各處說媒,都無人敢接。
最後,還是辰王府從未放在眼裡的沈家應了下來。
無奈之下,辰王府松了口,同意讓沈沁柔嫁甯少言為妻。
至少先為辰王府延續香火。
日後待叛國的風頭過去了,被奪的兵權再度回歸辰王府,屆時休掉沈沁柔,再娶一位德才兼備的姑娘,也不是什麼難事。
得知此事後,甯少言自是少不了極力反對。
畢竟在他的心中,辰王府未來的女主人隻會是許芳苓一人。
他也曾對外放話,如果沈沁柔膽敢嫁進辰王府,那他就能讓她守一輩子活寡。
最終,此事還是甯少言的母親一哭二鬧三上吊,才逼迫他勉強答應了下來。
沒想到,洞房花燭夜當晚,甯少言就以這樣的方式向沈沁柔表達了自己對許芳苓感情的忠貞。
此時,沈沁柔對着銅鏡,和着眼淚,一點一點卸去臉上的胭脂水粉。
青岚見她一直悶不吭聲,擔心她氣壞了身子,小心翼翼地詢問道:“小姐,您今日滴水未進,要不要奴婢去廚房幫你端一碗燕窩羹,暖暖胃?”
沈沁柔依舊不說話,搖了搖頭。
見狀,青岚長歎了一口氣,生怕好好的小姐,真的被甯少言氣出個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