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沁柔随着一大家人,剛走進正廳,就看見沈老夫人儀态端莊正坐在上首品茗。
如今她算是明白為什麼剛剛沈凝說的那句話的意思。
沈誠的爹早早離世,他是靠母親一針一線養大的,發迹之後,沈誠将“愚孝”這個詞演繹得淋漓盡緻。
就連當初沈誠跟母親感情甚笃之時,就因為母親頭胎生了個女兒,沈老夫人立即就擡了當時母親的陪嫁丫頭秦氏做姨娘,對此,沈誠甚至連一點反抗都沒有。
沈誠與秦氏成婚的前五年,母親天天以淚洗面,剛剛開蒙的沈沁柔不忍看到母親受欺負,想要替母親讨個公道,沒想到被沈老夫人命嬷嬷打了五十個手心。
自那時起,每當天陰下雨,沈沁柔的右手總是發疼。
手一疼,她就想起那一日,屋裡的燭火明明滅滅,老夫人坐在背陰地圈椅中,眼神冷漠,手裡撥珠佛珠的模樣。
聽見門外的響動,老夫人從茶碗中擡眸觑了正在進門的一幹人一眼。
沈沁柔已經許久沒有見過老夫人了,如今還是一見到她,就隐隐覺得自己的手心發疼。
還未等老夫人開口,沈沁柔先發制人,笑容谄媚,将一個碩大的紅色錦盒雙手奉至她的眼前。
“祖母,聽聞您為了參加孫女的回門宴,昨日特地從龍吟山下來,柔兒格外開心,特地托了世子的關系從靈山寺為您請了一尊白玉觀音,願祖母長壽康健。”
一向嚴厲的老夫人,一聽到盒中是靈山寺千金難求的白玉觀音,嘴角早早就裂到了耳根子,連連誇贊沈沁柔長大懂事了。
候在一旁的沈凝瞥了一眼,細長的眉眼微彎,唇角浮現一絲輕蔑,“祖母,沈沁柔是拿的個假貨來忽悠您呢!”
沈老夫人盯着眼前的玉觀音,眉頭緊鎖,轉頭望向沈沁柔,“沈沁柔,凝兒方才所說你可承認?”
沈沁柔一臉驚恐地擺擺手,“祖母,您就是借我一百個膽子,柔兒也不敢欺瞞您啊!”
“是嗎?”沈凝輕笑一聲,而後朝侍奉在側的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不一會兒就從外間也抱了個紅色的錦盒回來。
沈凝指着那個錦盒,神色愈發嚣張,“祖母,凝兒盒中的這個才是靈山寺真正的白玉觀音。”
“啪!”
沈老夫人一掌重重拍在了身側的桌子上,“沈沁柔,你膽敢戲弄我!”
在旁一直一言不發的沈沁柔緩緩從椅子中起身,朝着夫人行了個禮,“祖母,您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地偏袒二妹妹,您甚至都沒有看一眼二妹妹盒中之物,就早早斷定,我送的那個就一定是假的。”
“且不說,我現在是辰王府的世子妃,身份早已今非昔比,想要得到一尊玉觀音,隻要開口會有無數人前赴後繼送到我的手中,即便是退一萬步講,如果我都沒辦法得到,妹妹手裡的這尊玉觀音又是從何而來,難不成世子妃的身份,還比不上你一個陪嫁丫頭生的庶女?!”
“今日,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如何開罪了二妹妹,先前在大門時,二妹妹就随意揣測我與世子之間的關系,而今還要虛構我送給祖母的禮物是假貨,對此柔兒甚是心寒,既然這個家不歡迎我,那我便不在此處礙了各位的眼,就此告辭!”
說着,沈沁柔紅着眼眶,從椅子中站起身,朝父母和祖母福了福身,強硬地從白嬷嬷手中奪過先前獻給祖母的玉觀音,轉身朝着大門的方向而去。
青岚會意趕忙上前,攙扶着沈沁柔就要離開。
身後,沈凝還窮追不舍,“大姐姐,這是心虛了,不敢對峙就要逃走了嗎?”
沈沁柔腳步一頓,回眸意味深長地注視着沈凝,“二妹妹,确定要跟我當衆檢驗嗎?”
“當然!”
眼下,沈凝目光堅定,從下人手中接過極為相似的錦盒,打開盒子露出一尊白玉觀音,趾高氣揚地挑了挑下巴,“姐姐,敢不敢拿出來?”
“有何不敢!”
說着,沈沁柔也将自己手中的錦盒打開,同樣将玉觀音露在外面。
在場的衆人,左看看,右看看,實在看不出兩尊玉觀音之間的區别。
就在大家沉默之際,沈沁柔提議,“我知道玉觀音身下有一處機巧,二妹妹将你的拿過來跟我的比對比對,是真是假立見分曉!”
“好呀!”沈凝勝券在握,大步朝着沈沁柔所在的方向一步步逼近。
就在她還差一步就要走到沈沁柔身邊之際,突然腳下一滑,連人帶觀音朝着沈沁柔所在的方向撲了過去。
“啊!!!”
随即隻聽見噼裡啪啦地脆響,前一刻還完整無缺的兩尊玉觀音,此時已化作一地的碎片,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坐在上首的沈老夫人看到滿地的碎片,痛心疾首,幾度要昏死過去。
而這出鬧劇的始作俑者沈凝,此刻整個人還躺在碎片堆裡,沒有老夫人發話,誰都不敢上前去攙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