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沁柔忍不住在心中哂笑,昨日甯少言為了春意樓的一百兩賬單都需找她領用,現在身上哪裡會有一千兩銀子。
不過沈沁柔始終還是低估了甯少言好面子的程度。
隻見他眼中閃過一抹難色,而後默了默,不情不願解下腰間那塊頂好的羊脂白玉,遞到掌櫃手中,“我今日身上沒有帶那麼多錢出門,這塊且當作信物要到你們這裡,好好替我保管,待過幾日我拿上銀子了,就過來換回。”
掌櫃将白玉雙手接過,開開心心将所有的珠钗交給許芳苓貼身丫鬟,臨了還将一行人送至大街邊,“世子爺,許小姐,下次再來啊!”
看着一行人漸行漸遠的背影,掌櫃擡步石階而上,畢恭畢敬朝沈沁柔颔首,“小姐,這塊玉,還是交由您保管吧。”
沈沁柔自打先前看到甯少言解下這塊白玉後,眼神就未曾從玉石上挪開。
她顫着五指從掌櫃手中接過玉石。
這分明是當初她在甯少熙臨行前,親手交給他保平安的玉墜。
如今為何會落到甯少言的手中?
心中懷揣着疑問,沈沁柔回到府中。
恰逢前些日子送去青霞山莊的回信剛剛送到。
沈沁柔從小厮手中接過信,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臉上的喜悅藏不住。
青岚近來第一次見沈沁柔笑得這麼開心,“小姐,這是遇到了什麼喜事?”
沈沁柔反複看着信紙上的内容,臉上難得漾起喜悅,話也變得多起來。
“年少時跟着爺爺走南闖北的時候,認識了一位醫術非常了得的奇人,之前隻是嘗試着向他求教緩解世子腿傷的辦法,沒想到他正好最近幾日要路過京城,會親自上門來為世子診治……”
“世子的腿興許還有救!”
青岚聽了也為沈沁柔開心,“如果世子的腿治好了,那以後辰王府恢複往昔的輝煌不過隻是時間的問題。”
沈沁柔點點頭,将信紙小心翼翼重新疊回信封之中,“青岚,快讓人将府中的客房收拾出來,雲公子估計這兩日就回到。”
“好的,小姐。”
青岚動作利落地尋來家夥什,順帶叫上了幾個院中的小丫鬟,急匆匆地往外走。
在等雲舒到來的日子,沈沁柔從未像如今這般對未來的日子充滿期待。
可是她轉念一想,當初甯少熙在戰場上遇難時,如果能遇上雲舒是不是所有事都會變得不一樣?
就在她既興奮又惆怅之中,終于迎來了雲舒。
那日,一大早,沈沁柔就早早到大門外候着。
當遠處傳來一陣清脆的風鈴聲,沈沁柔就知道是雲舒到了。
果不其然,沒隔一會兒,一輛馬車穩穩停在了辰王府的門前。
沈沁柔開心地迎了過去,沖車内打簾出來的卻是一個陌生的面孔。
這是一位戴着半邊面具的公子,渾身上下都被一襲黑衣包裹,看起來隐隐有些瘆人。
她有些不解地望着這位陌生的公子,“請問雲莊主為何沒有随行?”
陌生公子腳尖一踮,穩穩落在沈沁柔的身前,拱手問候後,“問世子妃安,小人是雲莊主身邊的藥童,世子妃可喚奴明弘,莊主在來的路上被别的事情牽絆住了,會晚半月抵達。”
“世子方便的時候,奴會先将世子如今的脈象傳書給莊主,屆時莊主會将所有需要提前準備的東西吩咐給奴。”
雖然沒有迎到雲舒,但沈沁柔并不想浪費青岚從今晨就開始準備的一桌子好菜。
沈沁柔莞爾,“那請明弘先生随我一起用個便飯吧。”
受到沈沁柔的邀請後,明弘連連擺手,“世子妃,明弘不過是莊主身邊一個卑賤的藥童,沒有資格跟貴人一同用膳。”
沈沁柔面露難色,“可如果你不吃的話,那些菜不就都浪費了嗎?”
說到這兒,沈沁柔笑着陷入沉思,“你興許不知道,當年我跟雲莊主是在一個破廟認識的,因為一場山洪,我們被困在那裡三天三夜,就連廟中的耗子都沒有放過,烤來吃……在我原本就是商賈之女,并不是什麼尊貴之人,僥幸在江湖上得大家敬重,大家稱一聲沈小姐。”
“所以,明弘先生,你千萬不要有什麼負擔,就當我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就行。”
不等明弘再回答,青岚就推着将人帶到了小院中。
一餐下來,沈沁柔對明弘也算是有了一個初步的了解。
他早年跌落懸崖失去了前半生所有的記憶,是雲舒在崖底撿到他,将他身上的斷骨全部重續。
傷痊愈後,明弘就一直跟在雲舒身邊,做他的藥童。
這段時間,明弘讀遍了青霞山莊所有的醫術典籍,對行醫頗有天賦,普通的疑難雜症在他的手中,能立即藥到病除。
對此,沈沁柔對明弘為甯少言診療又平添幾分信心。
可如今當務之急,是如何能讓甯少言心甘情願讓别人診治他的腿。
此前,王妃也并非沒有全天下搜羅名醫為甯少言治腿。
可見的大夫多了之後,甯少言就越來越對自己的腿沒了信心。
之後,隻要有人一提到腿,甯少言就會大發雷霆,不管是誰,他都會将人統統趕出家門。
午膳過後,沈沁柔将明弘送回了客房,而後獨自在甯少言院門外的回廊徘徊。
就在她斟酌着措辭時,偏生瞧見甯少言的身影正在漸漸放大。